章三 遁走
章三 遁走
没日没夜的两天,除了昏睡就是性。 期间,谢言珩因嫌弃叫餐麻烦,零星只喂我几次水,撕了些细碎的面包予我裹腹。 我的身体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暧昧吻痕,和经历噬咬后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牙印。 整个人都坏掉了,根本不知道究竟做了多少次。 谢言珩只是侧躺在床上抱着我,笑着捏了捏我的臀,埋首在她怀里哆哆嗦嗦抖个不停的我,便会拼命从喉咙间再挤出一两声浅碎的呻吟,只能一个劲地往她怀里贴。 “阿玉真贪吃,但我现在有些困了,别再勾我。嗯?” 生而为人,大脑再怎么兴奋,近两天的高强度体力损耗之后,终归是会行至极限。谢言珩也不例外。 国际A类电影节才刚落下帷幕,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取最佳导演殊荣的她从国外回来,中途转机,近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班,一下飞机又风尘仆仆直奔我而来。 被羽之下,她捧起我的脸,在眉心落下极轻柔的一吻,随后又犹疑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确认我和十年前一样没胆子敢逃,方才安心地搂着我合上眼。 一动不动的睡姿,连漂亮的五官都显得刻板端正。 等她睡熟之后,我情不自禁用指腹爬上她俊雅别致的眉宇,顺着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她薄艳的唇。我曾闭着眼就能在素描纸上勾画出来的五官,现下却令我感到无助的陌生。 和年少时相比,她的五官轮廓更加成熟立体,醒着时,眉目间透骨而来的冰寒和寂灭感也不像似年少时直白。她已经学会了收敛,懂得把自己伪装得像普通人一样具备丰富的情绪,但这只会让我再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更加惶恐和害怕。 同样,正因为这样一张琼林玉树光风霁月的脸,尽管谢言珩一直不曾回国,偶然的曝光,也会让国内网络平台瘫痪,无数少男少女发疯一样追捧。 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呢? 谢言珩,Aesma,这位自年少起就被高高供奉在国内娱乐神坛上无人能逾越的存在,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熟睡在我身边。 我至今也想不通,一个堪比恶魔的人,睡颜为何会比刚出生的孩子还要干净纯澈。 大概,也许,是因为恶魔并没有人类的情感,也没有繁杂的思虑。 可我毕竟不是十年前的我——那个可怜懦弱、无所依靠,被抛弃之后近乎咳血般哭喊谢言珩名字的可怜女子高中生。 我绝对不可能再次蠢到期寄恶魔在睡醒后会对我施舍垂怜。 小心翼翼地从她怀抱里脱退而出,在谢言珩翻身之际,我甚至已经想好了面对她暴怒责难时的诡辩。 然而,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并没有被我惊醒。 心脏一下一下用力跳动着,像是随时能从喉咙眼里蹦出来。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动作麻利地冲下床。 顾不上梳洗,甚至内衣内裤也没穿,直接套上毛衣长裤,取了件可以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的风衣,翻出证件和手机,头也不回地踉跄逃离她整整囚禁了我两个日夜的房间。 就像十年前她遗弃我那样,没有丝毫留恋。 好笑,我对她,怎么可能会有留恋…… * 凌晨两点,寒风凛冽。 短短两天时间,这个世界于我而言便已经产生了极微妙的割裂,饥肠辘辘地走在影城深夜的街巷,颇有走投无路之感。 得益于很多剧组夜间收工,这里的巷子有很多深夜营业的餐馆。我急步走进曾经最熟悉的一家小吃馆,抵抗着眼前因饥饿而产生的眩晕感,强撑起精神叫了餐。 “季小姐这么晚一个人出来,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助理?” “嗯。老板,给我下一碗馄饨吧。” “你都好久没来哩,还是不加香菜?” “您还记得呀!”我笑得勉强。 “你这几天都在影城吗?哪个剧组?听人说你得罪了资方被临时换了角,你弟弟还在网上发了文章说你失踪了并且闹着要报警,网络上舆论都要炸锅了,你没事吧?” “……没事。” 等餐的时间里,备感焦虑而手足无措的我终于打开了已关闭两天的手机,连接上通讯讯号的第一时间打开了微博,大致浏览了这两条关于我的信息后,便立刻就小弟打了电话报平安,要他尽快删掉因找不到我而在网络上的发声。 “姐,到底怎么回事……” “角色更替,jiejie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自闭了两天而已。你小孩子家的不要胡思乱想,又是学人报警,又是微博举身份证发视频的,知道制造了多大的恐慌和麻烦吗?你是要吓死我吧!” “还不是你公司那帮人,也不说清楚,问你助理,她也吱吱嗡嗡的……你没事就好。” “当然没事了,我刚自闭完,出来吃夜宵。订了早上的机票,马上回家,你在家乖乖等我,记得把微博删掉,再帮我在网络上报个平安。” “那你没什么不自己发……” “等明天到家了,我再和你说吧。” 在和小弟的通话挂断后,热气腾腾的食物也被摆上了桌。 由于长时间的低血糖,我拿汤匙的手甚至不住打颤,手腕间的青紫勒痕也跟着裸露在袖口外,一时之间也来不及遮掩。 在我还在影城内跑龙套时便对我多有照拂的小吃馆老板,瞬时一脸惊诧地望着我。 鼻子一酸,我不敢再抬头,慌忙盛起一颗馄饨往自己嘴里送,试图遮掩掉些什么。尽管舌头被烫得发疼,也强忍着不适应咀嚼着,生怕把入口的食物再给吐出来。 伴随他转身离开时发出的惋惜低叹,我的眼泪也禁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淌。 简简单单一碗馄饨,却花费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吃完。 我自己预定了上午最早回L城的航班,在饱腹之后便匆匆叫了专车去往机场。 没敢联系助理和经纪人,因为根本不清楚她们在谢言珩对我的这场围堵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全然不知情吗?我不禁苦笑,这几乎毫无可能…… 在去往机场的途中,也终于迎来了一丝喘息的余地。与此同时,我的手机也跟着响起。 没想到蒋湛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来电。 只是犹豫了片刻,我还是选择挂断了电话。 因我深知,面对谢言珩,没人能帮得了我。我并不想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又或许是因为,即便过了十年,我也不想有人平白无故横插在我与她之间。 即便那个人是蒋湛—— 在我初次踏足影视城时予我诸多帮助,会在深夜将梦魇中的我揽入怀中反复轻哄,教会我正常与人交际往来,将我从一只脚跌入深渊的边缘拉入生活正轨的旧日恋人。 是的,我对谢言珩说了谎。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曾有交往过三年的恋人。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也曾彼此亲吻,相拥入睡。 谁会在被人无情抛弃后,还要傻傻地停留在原地等寡情之人回头。 谢言珩只是刚回国,尚未打探清楚我这十年的点点滴滴。不知她在得知我与蒋湛曾经交往过的事实后,该会被气得如何发疯。 思及此,独自坐在专车后排靠椅上的我没忍住,狼狈又窃悦地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