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1 日光
夏残将尚知从地下室的出口领到房子里的时候，正巧是早上八点，秋日早上的阳光极为明媚的时候，面向东方的一扇完全透明的落地窗外，银杏树金黄的叶子撒满了外院，两只麻雀落在枝桠上，叽叽喳喳。 尚知蹲在原地不动，黑色的双眼直视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即使阳光很刺眼，他也不肯将眼睛闭上，直到金色的光刺得他眼酸得流泪。 半晌，尚知问道：“丫头，叔叔可以到外面看一眼吗？” “可以呀叔叔。”夏残低头看他，看到他在看阳光，就微笑道：“不过今天气温不高，我这里没有叔叔可以穿的衣服哦。” “没事。” 然后夏残打开了门，尚知拖着脚镣，踩在厚实的红色地毯上蹲着走出去了，夏残便坐在沙发上，看着尚知赤裸着白皙修长的身体，踩着脆生生的金黄银杏叶，走到院子中央，坐在了满树金黄的银杏树下，仰头看阳光。 夏残随手从桌柜里拿出相机，咔咔咔地拍。 说起来，找了个电影业界的前夫，唯一的好处是拍照技术提高了不少。 阳光洒在叔叔白皙的肌肤和散在肩上的黑发上，漂亮极了。 夏残似乎并不担心叔叔会向外大喊大叫引人来救他，别说大门是紧闭的，外人无法进入，单说别墅附近少有人家，人流稀少，何况……她还为尚知准备了一张写着他化名，盖了三甲精神病院专用章的精神分裂症诊断证明。 何况……她还有一张国家级心理咨询师证呢。 所以她转头进厨房准备早餐去了。 等夏残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出来时，尚知已经从外面进来了，坐靠在沙发边，和蹲坐在地毯上的那只棕白花牧羊犬对视着。 夏残笑道：“尚知，过来吃饭啦。” 尚知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刹那，竟然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因为夏残从没叫过他的名字，只叫他叔叔，叫了三个月，尚知甚至有过自己名叫叔叔的错觉。 等反应过来时……眼睁睁看着那只对他呲牙咧嘴的牧羊犬屁颠屁颠向夏残跑过去了。 尚知的脸黑了下来。 “夏残。”尚知沉声道，“你给一只狗起我的名字？” “啊，因为那会儿太想念叔叔了，叔叔又不在身边，所以买了一只狗呢。”夏残一边蹲着喂狗，一边笑道，“说起来，林生一直以为，我给狗起名叫上肢呢，还问我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这是自重逢后，尚知第一次在夏残口中听到林生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你……嫁给了他？林生已经五十多岁了……” 尚知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问出口的，只觉得心口憋闷得厉害。 特别是在夏残说出原因后。 “叔叔，我缺钱呀，没钱的话，怎么囚禁你呢？我连饭都吃不起吧？” 也是因为自己？ 尚知大脑发蒙，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喂狗的夏残，注视到他震惊的目光，夏残起身，端起桌上的早餐，迈开两条笔直匀称的白腿，向尚知走来。 她俯身摸着尚知的头，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和突然红通通的眼眶，歪头一笑道：“叔叔怎么又要哭了呢，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虽然林生是个酗酒好赌喜欢家暴以至于跑了几个老婆的老男人，但最终我还是得到了叔叔呢。” 家暴……？ 尚知听得脊背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浑身颤抖，突然止不住地难过和痛苦，夏残短短一句话比他脖子上那个项圈更令他难以呼吸。 然后夏残凑近了尚知，贴近了他的耳朵，痴痴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瞬间令尚知浑身一冷。 他养大的姑娘，和他笑着说：“何况，我已经把他杀了，就更没关系了呀，叔叔。” 尚知感觉自己大脑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他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遍，问道：“你把他杀了？” “是呀。”夏残歪头一笑，道：“所以叔叔，一定要早点离开这里，去警局举报我哦，你越晚离开，我杀的人越多呢。” 尚知连愤怒的力气都仿佛失去了。 他皱眉道：“丫头，你仍在犯法。” “是啊，所以叔叔一定要去举报我呀。”夏残重复着说，她在尚知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皱紧的眉，试图抬手帮他抚平眉头。 但尚知的眉头好像打了结，她抚不平。 夏残眯起眼，忽而无害地笑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和王睿他们聚个会呢，怎么也是高中同学，这么久不去联系，我真够冷漠的。” “我听说陆念之和王睿关系也不错呢，叔叔，你说我什么时候和他们聊聊？” 尚知果然不皱眉了，他当即伸手握住了夏残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道：“丫头，别再错下去，到此为止，好吗？” “嗯？叔叔那么害怕我伤害他们吗？”夏残看着尚知握住自己手腕的白净的手，微笑道，“叔叔的弱点真多呀，看来叔叔一定要把我杀了才能真正自由呢。” “到底为什么？”尚知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言的悲伤。 他道：“丫头，为什么，你总是要我杀了你？” 夏残抚摸着他的脸，尚知这次却没推开她的手，只是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因为……我之后再告诉叔叔呀，等叔叔能从我手里逃走，我就告诉叔叔哦。”说完她收回了手，将热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推给尚知，笑道：“叔叔，该吃饭了，不乖的话我要电叔叔了。” 她现在不打算说。 尚知只能拿起三明治，猛地塞进了嘴里。 …… 纱纱第二次打电话进来时，是第二天的中午。 夏残没有说话，纱纱自顾自地问道：“姐，中午好，你近年过得好吗？……” 她好像很想寒暄一样，但话音刚落，她就已忍不住哽咽道：“姐，我好想你，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一面了，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我就住在咱家，回来一趟好吗，家里出……” 没等她说完，夏残就挂了电话，通话时长卡在了14秒。 夏残将手机放在一旁，看着坐在自己腿边的尚知，微笑道：“叔叔，竟然没有大叫纱纱救命呢，多么完美的求救机会，叔叔竟然不抓住，真的不像叔叔你呢。” 尚知赤裸着身体，抱着自己的双腿，看着电视中播放的恐怖电影，一言不发。 夏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黑屋子的窗户上贴着女鬼那张惨白的脸，遂微笑道：“啊，现在叔叔的生活就是一部恐怖片，怪不得连女鬼也不怕呢。” 真正的女鬼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啊。 见尚知还是不说话，夏残随手按了电击项圈的二档遥控。 尚知当即闷哼一声瘫倒在夏残脚边，夏残赤着脚丫，用脚背碰了碰他的脸，生气道：“叔叔，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下次叔叔再不回答我的话，我还要电你的。” 等到尚知缓过来了，夏残支着下巴，微笑看着他惨白的脸，道：“知道了吗，叔叔？” 尚知喘着粗气，头皮发麻，从地毯上爬起来时，不得不回答：“知道了。” “如果不知道回什么，我该怎么回应你。”他又问。 “不知道回什么……那就回嗯呀，让我知道叔叔听到我说话就好了呢。”夏残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道：“叔叔如果没听到，我就用电击提醒叔叔，怎么样？” 强词夺理，蛮横任性。 但尚知只能回道：“好。” 然后夏残下一句就道：“我一会儿和叔叔洗澡吧？” 什么？ 尚知大脑当机了一瞬，而后当即拒绝：“不行！”。 熟悉的电流从后颈瞬间传遍了大脑和四肢百骸，尚知惨哼一声，还没休息多久，仍麻木不已的身体又再次倒了下去。 夏残低头看着他嘴歪眼斜的丑样儿，笑得开心极了，道：“叔叔，不许对我说不行哦，幼儿园不乖的孩子都会受到老师惩罚呢，叔叔如果不乖，我也要罚叔叔。” 尚知斜着眼愤怒地瞪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讶地捂着嘴巴，道：“啊，叔叔，你不会误会我要和你一起洗了吧？我的意思是，我给叔叔洗呀，毕竟我好想照顾叔叔呢。” 然而那幸灾乐祸和愉悦不已的双眼明显诉说着“她就是故意”的。 尚知心里气急，然而只能干瞪眼。 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