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你是谁？」我严肃的看着他如空洞般的瞳孔，略带敌意的问。

    「我是你的无血缘的表哥。」他说：「这么唐突，我想你可能不相信，所以请仔细观察这张照片，这并非合成的相片，而相片中的女孩与你的五官完全相符，寻盺你还能说不相信吗？」

    正常人听到这种事情应该会翻着白眼吐槽他要他别乱开玩笑吧？但我现在却没空翻白眼，其实，他所说的话我是半信半疑，毕竟我父母亲早早就离开了我，说不定我真的有个失散的表哥表妹也说不定，况且这傢伙的名字意念跟我相仿啊。

    他看出了我心中些许的不确信，他试着要我相信他，他说的没有错……的确非常的突然，对，有些事就是这么突然的就发生了，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突然！哼！但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苦闷的垂首不语，静静的望着桌面上的那张照片……很扯！没错，连本人我都觉得很扯！你以为你在演八点档吗？老娘可不想成为你连戏剧中的悲情女主角啊。

    我狐疑的打量着照片上的小女童……嗯，这女孩正是我，长得如此可爱，当然是我！咳咳，我是说，这女孩的睡容跟我的母亲一模一样、而且还习惯流口水，我的流口水并不是遗传母亲哦、是小时后的天然呆所为，总之──我不得不相信这很扯的事实了。

    「我找了你八年了，却始终没有获得答案，而当我灰心、深知自己势必得要放弃时，反倒是你找到了我……那时候，我听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作霍寻盺，我真的非常高兴，也万万没想到──我想找的人竟然会遇上我。」从他眼底，我看得出他十分的感动，毕竟与久违的表妹重逢也是相当直得快乐的事啊。但我现在可没时间感动……我何时有个姑姑了？而且他刚刚说什么无血缘来着？他是路边捡来的，还是石子里生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这孩子确实是我，而那男孩也是你，我也相信你是我的表哥……但你刚刚位什么要说『无血缘』呢？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有个姑姑。」我鬱闷无力的握紧双拳，难以放松现在紧绷的神经。

    呃，我忘了一件事──贺寻曦说过，她与她哥哥都是被领养的，所以说，贺寻燁才会说我与他并没有血缘。我僵硬的换了个动作，避免屁股的血液循环不良。

    ──不过，想必我的姑姑一定是个很大方又善良的女人吧，虽然我对她的印像一点儿也没有，但姑姑她不嫌麻烦的一次领养了两个孩子，我便能知晓姑姑肯定是个很伟大的人吧！可惜我与她失联了呢，不知如今的姑姑过得如何呢？

    他意味深长的微笑：「嗯──我meimei还是零岁时就被送进了孤儿院，当时我mama看到我和零岁的meimei便决定一次领养两个孩子。没想到搬到新家的几日后我mama就死于一场交通意外了，自从你父亲与我mama失联以后，我就再也联络上你们了，上回在美容店时好不容易再次遇见你，我才会主动找上你。」

    姑姑死了？！等等，我想想，既然贺寻燁手上有还是小女婴的我跟八岁的他睡在一块的照片，也就代表我们曾经见过面一次吧！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我曾有天，我曾在家里头的相簿中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小男孩跟小女婴在嬉戏的照片，当时照片背面还有一段工整的字跡，註明着「寻盺第一次见到寻燁表哥的时候」。

    我想那就是贺寻燁吧？推算了下，姑姑是在领养了两个孩子以后来造访我们家的，在那次造访之后──姑姑不幸过世了。而因为姑姑搬家的原因，电话号码、居住地址都彻底更新了，所以父亲和母亲才会联络不上姑姑……就这样失去联络八年，然后，我的父母亲也死去了。

    八岁时的贺寻燁对我还有一些印象，怪不得急切的想找寻失散的表妹。难怪在美妆店第一次与他相逢时，他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那两个男生，对寻盺小姐来说很重要吗？」、「对，很重要，非常重要。」要是那时候我知道你的身分时，我就会这样回应你了。

    绕了一大圈子，到头来才搞清楚啊──贺寻燁，表哥。既然这样，我记得贺寻曦说过她是七月出生的，而我则是六月，那么贺寻曦就是我的表妹了吧。

    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啊……

    「我mama是你父亲的jiejie，生前是个律师、但没有丈夫……」他沉默了几秒鐘，又问：「那么，舅舅和舅妈近来过得可好？」

    我父亲和母亲吗？儘管我不太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投胎成某个生物生在这世上了，但我还是努力的把悲哀结局捏造成一个美丽的快乐终章。

    我露齿灿烂的回应：「我爸和我妈在我八岁时也离开了我，他们一同去和姑姑会合了，所以……很好，他们过得很好。」

    「八年前，我的父母和青梅竹马蔚寻恆的父亲死于飞机坠机事件，不过，寻恆的母亲虽说当时也在机上，但如今安然无恙，我们都很快乐。」

    因为父母亲和姑姑重逢了嘛。所以大家都很快乐。

    说是这么说，这时候我的脸上却失去了笑意，想起了父母亲和蔚爸爸的脸庞，我的眸中总会闪过一丝哀愁，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嘛。

    我垂着眼帘望着贺寻燁，此时的他，或许五味杂陈吧。

    「有些人都死了，但我们还是很快乐，没有因为谁的离开而改变什么啊。」

    呵呵，我莫名的发现我们家族的人都好短命啊！

    是吧？表哥。呵呵，以后都要这么叫了吗？好不习惯啊……

    ＊

    「我呸，那傢伙是你表哥？」、「靠，他怎么这么衰！」

    我无言以对的埋着首啃着鸡块，有些后悔将实情都告诉蔚寻恆和邵寻瞬。

    「你们以为我愿意吗？」我嚥下最后一口鸡块，随后忿然指着邵寻瞬的鼻子、大怒：「我才衰吧，什么他衰？你到底挺谁啊！」

    「重点是──那我们班的那个寻曦不就成了你表妹！」蔚寻恆激动的问。

    「对啦对啦，她是我婊子。」才刚这么说，我立刻招来了邵寻瞬的白眼，我改口：「噢，是表妹。」

    「唉！怎么你们家的人都这么短命啊？你父母死于坠机事件，姑姑又被车给撞到。」邵寻瞬讲得倒是很自然，却惹来了我和蔚寻恆的爱的铁砂掌。

    我和蔚寻恆直接的无视了他；蔚寻恆感叹地继续道：「那么，寻盺啊，往后你都要叫那傢伙『哥哥』了欸，怎么样？你作何感想？」他喊哥哥的时候还将声音变了调，根本成了娘砲，害我将嘴里的可乐喷了出来，可乐直接的飞溅到了邵寻瞬的身上。

    「啊啊，脏啊！」邵寻瞬大喊。

    「反正事到如今，我若不喊他一句『哥哥』，天上的爹娘和姑姑大概也会很失望吧？就认命的喊『哥哥』吧。」我闷闷的抽起一张卫生纸，拿给了邵寻瞬后便让他自生自灭。

    「唉，早知道就不去那家彩妆店了！」蔚寻恆大声的叹气。你好意思哦？这到底是谁害的呢？

    「早晚都会相见的，没差，只是叫声哥哥而已，而且我还当jiejie了，呵呵呵。」我瞅着可乐傻笑。我有哥哥，也有meimei了──呵呵，好开心啊，好高兴……

    「真可怜，脑袋受创了，坏了。」邵寻瞬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可乐擦乾净。

    「不是本来就坏了吗？」蔚寻恆回答。

    「你们两个半天不跟我吵架打架是会死吗？」

    「当然不会死，只担心你没跟我们『肢体互动』会不自在啊。」他们异口同声，曖昧且矫情的说。这、这话听起来怎么有另一种涵义呢？

    我抓起两把薯条，纷别塞近他们的嘴里：「乖乖吃！长高高啊！」

    呵呵，其实，这些薯条被我加了很多的辣椒粉还有胡椒粉……当我笑得合不拢嘴的走出餐厅时，便听见里头的人被辣味呛得无法自拔。

    「她、她在……在里头加、加了什么啊！咳咳咳……」邵寻瞬被呛得都说不出话了。

    嗯，我什么都没听见。

    ＊

    「jiejie！」

    太恐怖了，我前脚才刚踏进教室，便传出了一阵令我起鸡皮疙瘩的呼唤声。

    看来──贺寻曦都知道了吧？我鬱卒的望着眼前，有个相貌甜美的女孩带着就像我一回到家时愿愿迎接我的稚气小狗脸，但我应该称这女孩是小可爱脸而并非小狗脸。

    「你们真的是失散多年的表姐妹啊？！」刘礼恩和陈延胜带着一群同学奔上前问着。

    哎，不只贺寻曦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啊！

    「哎呀，态度比开学那段期间更加热情了啊。」蔚寻恆呵呵笑的看着我被贺寻曦紧紧巴住的模样。

    哼！如果今日换成是个boy巴住我，我看你是会笑还是哭！最好你就盼望哪日就别让我「哥哥」巴住我啊，不然你肯定会巴不得把我「哥哥」打扁。

    「都知道啦？」我摸了摸她乌黑的俏丽短发：「我比较习惯你叫我寻盺呢，叫我寻盺好吗？况且我们也只差距一个月。」

    「嗯，寻盺jiejie！」唉，当我没说唄。

    「唉！原来你的父母亲都死了啊？」

    我听见了某人的叹息声，这话中听起来又略带──取笑的意味？

    我缓缓的打量四周，寻找着声音的主人……这不是上回差点被小强给吓死的同学吗？我记得那时候还是我帮她将小强处理掉的，其实是刘礼恩与陈延胜这两隻异类将无辜的小强给抓去解剖当作玩物了，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寻曦替我问着。

    「没有意思哦，只是很惊讶，很惊讶班长的父母竟──然──死──掉──了嘛！」她还特地拉了个长音，就像是在提醒着我「我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回事。

    很可笑吗，我的父母死亡了就这么可笑吗？

    「你这还叫没别的意思啊？」蔚寻恆勃然大怒、将书包一股作气的丢到了座位上，椅子立刻因为力道之大而撞上了后方的课桌，再撞上椅子、又撞上桌子，就这样，一整排的桌子和椅子都被牵连得成东倒西歪了……

    就在这时候，上课鐘声响起！

    同学们仍然无视鐘声走到了小强同学的面前，狠狠的拉住她的衣领：「张顏蓁！你是天生的白目吗？我的父亲也死了，要不要大声的笑个几声？笑我没父亲，好笑吧？好笑就快笑啊！」

    张顏蓁万万没想到，平时乐观又开朗、凡事并没有特别斤斤计较的风纪股长蔚寻恆，既然会为了我一个班长而出气？不，不只这天然呆的风纪为了我出气，她也没想到，连班上的同学们都站出来力挺我。

    「父母亲死亡了有什么好说的？」、「白目就是欠教训，你是不是没被人打过？」、「父母亲死了你还这样取笑别人，有一天你父母阵亡了你是不是也要笑自己可怜没父母啊？」

    同学们一个一个帮我回嘴了，被同学包围住的我连想说上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有朋友们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哦，要珍惜朋友，更要将敌化为友，因为能相遇是一件非常得来不易的事情哦，更何况是成为敌人呀！虽然mama不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到底从何而存在，但是，好不容易相遇了，就要珍惜对方。」我记得，mama曾经如此的对我说过。mama要我珍惜所有的情缘，既然能和他人相遇，就要和平共处。

    我的敌人是谁？或许，我应该问敌人的定义是什么吧。是互看不顺眼、不对盘的人吗？还是与我相互竞争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我想，目前为止我唯一遇到最大的敌人，就是「死亡」了吧。所以眼前的张顏蓁根本还不足以超越得过死亡，那么，我凭什么不与她和平共处。

    是啊，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我们能成为敌人也不容易啊，所以，我想将敌人化为朋友。

    嗯，好啦，在她还没成为我真正的敌人之前──

    「好了，算了。」我拉了拉蔚寻恆的衣襬。蔚寻恆这时候放下了她的衣领，回首讶异的看着我对他摇首的模样。

    「你吃错药了？不仅你被污辱，你父母也被污辱欸。」蔚寻恆提醒着我。

    「教官来了啦！」陈延胜大声吼着，所有同学立刻衝回了座位上。

    蔚寻恆赶紧拉着我回到座位，我们便眼巴巴的看着教官从教室外头的走廊快速的走过去。

    之后数学老师也来到了我们班，便开始了蓝星期一的第一堂课。张顏蓁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幸亏她成绩算中上、没答错问题，否则肯定会被同学给大笑一番。

    上课上到一半时，我总会不自觉的将视线飘到右手边的蔚寻恆那处，蔚寻恆好似没察觉我的视线，而老是撑着头看着窗外放空。

    窗户上透明的玻璃窗，倒映着他的脸庞……我看见此时的他竟然正在──打瞌睡。嗯，那你刚刚为我出气出个毛啊？现在竟然安然的正在睡觉……果真是天然呆又脑残的蔚寻恆。

    「别睡了，再睡下去会更笨。」我可是为了他的成绩和脑袋而着想耶。

    但他仍然无动于衷。

    好吧，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