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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日期是丁丑年八月十五。也就是说,从容才人失踪的那天开始,关于文昌宫的记录就都被人撕走了。诸葛纯钧心事重重地合上两本册子,绕过一排排书架向门口走去,猛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黑影。黑影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不无力:“何方宵小敢夜闯六扇门?”诸葛纯钧连退三步,背对一排书架才开了口:“在下六扇门捕快诸葛纯钧,因查案需要来调阅卷宗,并非有意惊扰前辈。”黑影冷哼一声:“翻墙进来调阅卷宗?”诸葛纯钧忙把白天跟诸葛定光扯过的淡又拿出来扯了一遍,还加上:“只怕家兄知道我为这三颗钉子如此求医心切,徒增担忧,所以半夜暗中来查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告知家兄。”黑影暴喝一声:“你敢戏耍我!”边说边一掌推向诸葛纯钧。诸葛纯钧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这位守夜人的霉头,一边狼狈矮身躲开这毫无征兆的一掌,一边辩解:“晚辈说话句句属实,要不脱了上衣给您看看?”黑影一击不中,更加恼怒:“老朽眼拙,可没在你的雪落无声里找出半丝被‘封神’封住经脉的影子。”身后书架“轰”地一声倒在地上,诸葛纯钧就地打了个滚,避开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第二掌。脸颊与掌风堪堪擦过,一阵火辣辣的疼。黑影的第三掌如鬼魅一般又至,已经躺在地上的诸葛纯钧避无可避地与他对了一掌。双掌甫一相触,诸葛纯钧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胳膊上传来,不得不运起十成内力抵抗。不过瞬间,她就觉得胸闷难耐,胸口的三颗钉子像生出刀片来一样,搅得经脉生疼。黑影“咦?”了一声:“还真是老丁家的宝贝。”说话间已经撤了掌力。诸葛纯钧半坐在地上,咳出两口血沫:“这样你总该信我了吧?”黑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去,似乎在自言自语:“今晚的不速之客还真不少。”诸葛纯钧也听到了杂乱的跑步声,紧接着是开门声。黑影道:“你先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诸葛纯钧又不傻,见黑影消失,忙强忍着新旧内伤,从窗户窜上墙头,蹲伏在一团树影之中。六扇门墙外站着一排侍卫。诸葛纯钧在黑暗中凝神细看他们的服饰,可不正是诸葛府的家丁?看他们这种掘地三尺满世界找人的作风,诸葛纯钧知道自己深夜出府大概是被发现了,但估量不好回去是福是祸:若是诸葛家人信了她那关于钉子的鬼话还好,顶多挨一顿责罚;但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在暗中调查破天,而且恐怕还越来越接近真相……诸葛纯钧吃不准在破天案里诸葛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决定先在外面躲两天,观望观望再说能不能回家。一念及此,她便从墙头跃到一棵大树上,打算从诸葛府的侍卫们头顶脱身。不料月黑风高,她竟没看到黑乎乎的树影里蹲着一只一动不动的猫头鹰。诸葛纯钧一脚差点把那猫头鹰的脑袋踩进脖子里,这扁毛畜生自然也不跟她客气,发出笑声一样的怪叫,展翅消失在夜色里。这一声怪叫给诸葛纯钧吸引来了周围所有侍卫的目光。她再不迟疑,忍着胸口剧痛强行运功,借着夜风之力从梢头跃到对面房顶上,如凭虚御风一般从那边房顶上滑下去,消失了。诸葛纯钧这两手轻功看着帅气,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了几个墙头,落进一个荒草萋萋的小院,诸葛纯钧再没力气继续跑。看院子里杂乱荒芜,似久无人住,她便躲在墙角杂草堆里开始调息吐纳。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院大门被打开,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诸葛纯钧顿时石化:今夜还真是杀人越货时,这夜半杀人藏尸就要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眼前发生了?三个站着的人中的一个用钥匙打开正房的门,点了灯,小声命令另两个人:“抬床上。”诸葛纯钧轻轻松了口气:让抬床上说明这人还是活的。待正房点起灯,三人安顿好了这昏迷不醒的人,两个负责抬人的黑衣喽啰便安静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活人和一个不省人事的人,诸葛纯钧却隐隐听到房中有夹杂着咳嗽的说话声。“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咳……你又何必救醒我?”“这可不是我自作主张,是你那几个心腹跪着求我的。”“咳咳,那几个崽子……咳咳……说了什么没有?”“你别激动。要是他们真知道什么,你这毒我就已经全给你解了。”“其实那人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非得逼我说出来?咳咳……你们文昌宫有你们文昌宫的章法,我们贪狼也有我们贪狼的规矩。我绝不能为了自己的命,坏了贪狼的名声。”诸葛纯钧脑子里一团浆糊:贪狼是个二十多年前异军突起的杀手组织,最著名的规矩是绝不出卖雇主。贪狼就是一把刀,被这把刀缠上就是不死不休。而且没人能从一把刀口中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听这话音是贪狼和文昌宫之间还有什么交易?“那咱们换个玩法。我大司命救人,还可以一命换一命。你去杀了当年要杀那个孩子的人,我保你后半辈子没病没灾。”“咳咳,那个人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太多,就算贪狼倾巢出动,也未必就伤得了她一根汗毛。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那你也只好继续睡着了。我算着这毒不解,你这口气大概拖不过月底。”“呵呵呵,咳咳,死生有命,借大司命吉言。”屋里熄了灯,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瘦高男人:“墙角下的朋友,听墙角有趣吗?”少了那一道墙的阻隔和故意压低声音,诸葛纯钧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暗暗叫了声苦,她干咳了两声:“在下不是故意偷听,实在是有伤在身,不便行动。”瘦高男人顿了顿,声音稍显疲惫:“到东厢坐,我给你看看伤。”第十一章大司命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夜半和贪狼做交易的,正是一个月前长安城结识的容君行。此时容君行换了个易容,倒比之前那张脸更道貌岸然一些。他一只修长的手搭在诸葛纯钧腕脉上,皱眉沉思严肃起来的样子倒真是跟诸葛纯钧想象中的“大司命”有些重合。如豆的烛光中一室静谧令人窒息。诸葛纯钧心中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他,挑挑拣拣,最终只客气又疏离地问道:“容兄怎地来汴京了?”容君行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阿钧怎地这么好的运气,受了退隐江湖几十年的李斌一掌?”诸葛纯钧满不在乎地撇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