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言情小说 - 同行路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几天没看见蒋焉来训练,刚开始只以为是蒋焉生病了,但一周后他从学生那里得知,蒋焉去了城南中学,于是他用最短的时间爬上六楼,在校长办公室里问这件事情的缘由,校长对他说木已成舟,就随他去吧,他把校长递给他的水放在茶几上,问这是第几个木已成舟。校长说这也是学校为了升学率不得已的取舍,于是他拍着胸膛说,别的学生不敢保证,但蒋焉只会提高升学率。校长说服不了他,只好叫人把班主任叫来,几个回合下来,班主任也说不过他,在他保证会把蒋焉送进二本院校后,校长拿起电话拨通了城南中学。于是他一个人坐县城里的摩的,迎着呼啸的风去城南中学提人,下车的时候,他从后视镜看到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便用手往下按按,手松开之后,头发又重新挺拔起来,不过这怒发冲冠正好配合他心中的情绪。刘老师在城南中学的教学楼里七拐八绕的找校长办公室。三年前监考他来过城南中学,所以觉得不用打听就能轻易的找到校长办公室,当他走到以前的办公室,看到的却是里面黑压压的学生。这时他才觉得一切不是想想的那么简单。最后保安师傅把手指向学校围墙外的一处工地,说校长在新校区。中职教育在什么时候开始繁荣,没有人注意,但这新校区看上去要好过刘老师奋斗了三十年挤在居民区中间的高中要宽敞不少。

当刘老师找到蒋焉时,他还在上金工课,他正在努力把一个铁块磨成一个六边形,大概在磨到第六边快要成形的时候,他的铁块被一只手抓住扔到窗外,然后被这只手拉到了教室外,到这时候蒋焉才看清楚满脸凝重的刘老师和他头上那几缕挺拔的头发。实验课老师从教室里追出来,刚要发话,就看见校长朝他挥手示意他进去。蒋焉就这样从城南中学回到了学校,当走出校门的那刻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顺从的跟在老师背后。

蒋焉回来的消息以各种方式在学校里传播,他成了一个奇迹,他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打破那条规则的标志性人物。同学都以各种方式打听他这传奇的几天都做了什么,而蒋焉告诉我他什么都没做。而当我这样告诉别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不管怎样我相信他的确什么都没做。他告诉我这些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蒋焉的确变了很多,虽然他还是抽烟,也还是上网。

我整整有一周的时间没再和小黛一起回家,只是趴在窗户外等她排练的间隙和她说几句话,然后赶在他老爸来之前保持好距离,小黛说等过了这几天给我个惊喜,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不期待那个惊喜,我只要和她一起走在那条不短不长的路上,哪怕一辈子都是高三。

离校庆还有两三天,淅淅沥沥的雨还没有打算结束的意思,天气和学校努力营造的氛围有不小的差距,可以想象那个刚补上新瓷砖旁边的窗户里,校长正焦虑的望着这灰暗的天空时,心情糟糕到什么地步。行政楼一楼大厅里堆满的透明雨衣和雨伞,这些都是刚运来的,学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小黛说再排练一晚就结束了,我说我站在外面看都看会了,你们还要排练一晚,小黛让我跳给她看,于是我放下雨伞,跳了起来,之所以我会跳,不是因为我有天赋,更多的是因为我趴在窗户外面,眼睛就没有一刻从小黛身上挪开,竟然在不经意间记得她有几次下腰,又在何时向两边挥舞跳跃,我越认真她越觉得好笑,当小黛笑到蹲在地上的时候突然没了声音,于是我停下来,看见她爸站在我身后,雨水从收拢的伞上落下,在地面汇集成一个大大的水滴,于是我慢慢向窗台移动,去拿我放在上面的雨伞,手在碰到雨伞之前,听到身后他爸的笑声,这笑声让场面有些尴尬,我在考虑要回头还是不回头的时候,他爸已经站在我面前,问我是和小黛一起表演的同学吧,我回头看看小黛,小黛向我眯下眼,于是我点点头,他爸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跳得很不错,动作很有力度,让小黛向我多学习,我拿起伞找了个借口,飞速冲向楼下,当伞在雨里撑开的那刻,我才体会到心跳恢复正常时给人带来的平静。

早上上学从本部过的时候,几个工人正在用钢管搭架子,正门口也挂出了两个灯笼,一夜之间进校门的过道两旁全部被带着字条的红色气球占领,多日不见的太阳,也慢慢的露出了头。走到高三部大门口就已经看到有人拖着凳子往外走了,铁凳子在水泥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个声音还在慢慢的壮大着。蒋焉在人群里朝我挥手,但我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叫我,当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拖着两根板凳,他把其中一根递给我,然后跟我说话,直到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我才听清他是在问我是不是聋了,我揉揉耳朵,对他说可能是吧,他把耳朵凑近我想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于是我慷概的对着他的耳朵声嘶力竭的说“可——能——是——吧”,从高三部到本部的这条路上,完全被拖着凳子的学生占领了,场面像极了非洲角马的大迁徙。一个妇女从路边的阳台上探出头,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在抽泣,豆大的眼珠挂在脸上,看上去委屈极了,可以理解,这凳子擦地的声音可能是他人生里第一个难以忍受的痛苦。去校门口的丁字路口塞满了车,路两边停放的车辆让不宽的路看上去更加拘谨,只有最倒霉的司机才会在今天路过这里,他们使劲的按喇叭,以为这样可以为自己开辟一些空间以便见缝插针,但喇叭声很快淹没在更大的嘈杂里,显得无力而苍白,于是他们打开车门,走到队伍边上,想看清这队伍是否有尽头。丁字路口变得越来越拥挤,近校门的时候,学生的步伐已经细碎到挪动的地步。不过此刻,我和蒋焉正坐在路边的米粉店,等待那碗有着少许牛rou和洒满香菜的牛rou米粉,牛rou粉这种东西吃了十多年,每天早晨吃一碗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一个重要的仪式,在这个仪式里蒋焉一直坐在我对面,从没有左边也没有右边过,那时候我们的零用钱很少,所以从早餐里省出来的钱就成了一个重要来源,五年级的时候,我们整整省了一个月,每早上两个人分一碗,老板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端上来就直接插两双筷子的理解,让我们感动。我们用这钱买了一张游戏卡之后发现还需要买台游戏机,于是我们换了家早餐店,但是吃到第三天之后我们最终决定放弃,因为我们发现从上午第二节课开始肚子就开始呼唤,那是我们第一次觉得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后来蒋焉用压岁钱买了游戏机,而那张卡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