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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正等人办公所在,最后指一指长廊角落一间面南的号房,“那就是你值班的地方。”那一处号房很幽静,窗外几只大石缸,缸里养了袅娜的碗莲,莲花开得旺盛,挤挤挨挨,把水面都遮住了。“赵大人今天不在,去刑部了,改天再带你去拜见他。”陆主簿领着傅云英逛了一圈,熟悉每个地方,和寺里的人一一厮见,当然都是品级略低于她或者和她平级的官员,上头的人公务繁忙,无事他们不会过去打扰。傅云英和众人周旋一番,众人都夸她相貌不俗。官场上风气如此,谁的诗写得好,别人顶多夸几句,但要是哪个生得俊秀风流,那同僚们都会不吝夸赞,而且很多人会直接写诗表达欣赏之意,要多rou麻有多rou麻。比如沈首辅年轻时,同僚们离京赴任,到了地方,都要给他写诗。写来写去只有一个意思:沈大人啊,这里的人都没有你长得好看。归根究底,论文采,谁也不肯服谁,文无第一嘛,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哪位心胸狭窄的高官,或者被人冠以一个谄媚之名。但长相这种事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好看就是好看,夸相貌是最稳妥的。连皇上都喜欢挑长得顺眼、风度出众而且官话说得好的大臣留京任职,他们这也是人之常情。顶着一个东宫属官的名头,基本没有人和傅云英过不去。谢过陆主簿,她回到自己的号房,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品级的典吏还在里面擦地,见她进来,吓了一跳,站起身朝她一拜,“傅大人。”“有劳你了。”她卷起袖子,自己动手收拾号房。典吏张大嘴巴,想拦不敢拦。他名叫石正,专门干一些拿东递西的杂活,相当于是傅云英的助手。不一会儿,陆主簿命人把需要抄录的案件档案送到傅云英的号房里,要她抄写。石正忙准备好笔墨文具,还给她筛了杯凉茶。她坐在窗前,先翻看之前的案卷,确定下格式、用词,才开始抄。抄完一份后,亲自拿去找陆主簿,确认没有任何差错,回来继续埋头抄录。院子里很安静,毕竟是衙门重地,又都是有身份的属官,大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傅云英伏案抄写,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忽然觉得窗前似乎罩下一道黑影,放下笔,抬头看过去。一个圆脸青年负手站在长廊里,盯着她看,不知看了多久。她心念一动,起身走出号房。青年神色复杂,看着她的眼神既有欣赏,又有防备,还有一点终于恍然大悟的了然,“你就是傅云?我是赵弼。”原来他就是刚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赵弼,霍明锦的心腹之一。傅云英朝他行礼。赵弼摆摆手,深深地看她好几眼,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喟叹。难怪二爷屡屡为此子破例,还煞费苦心将他安排进大理寺,要求自己务必小心照应他,生得这么唇红齿白,清秀俊逸,举手投足又风仪出尘,容色朗朗,一派光风霁月,自己见了都觉得眼前一亮,二爷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二爷这些年形单影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看得上眼的人……管他是男是女,只要二爷中意就成。赵弼这么想着,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别扭,缓缓道:“三法司和地方司掌刑狱案件。三法司为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地方司则包括各行省设置的提刑按察使,府县两级的知府、知县等。刑部审定各种律法,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大理寺掌邦国折狱行刑,对刑部的判决进行审查,如果有‘情词不明或失出入者’,有权驳回刑部要求再议。都察院是监察机关,兼理刑名,设十三道监察御史,每年轮换出京至各省巡查,称为‘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虽然官阶不高,但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总之,地方案件,先由地方司断决,凡是死罪中应处斩、绞的重大案件,在京的由三法司会审,在外省的由三法司会同复核。重大案件皇帝一般会诏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共同审理,也就是三司会审。若三司会审也审不出结果,最终由皇帝本人给予裁决。刑部职掌天下刑名,都察院职掌稽查纠察,大理寺职掌复核驳正。任何刑名案件,未经大理寺的审核复查,刑部和都察院,均不得具狱发遣。用一句话解释,就是大理寺的主管复核,刑部主管审判,都察院主管督察。一口气说完这些,不等傅云英回应什么,赵弼接着道:“凡是交办到大理寺的案件,先由评事、司直详断,然后交与大理正看详当否,有无问难改正处,批书结尾,签字、盖印、写明日期,再交给大理寺丞、大理寺少卿覆议。你品级虽低,身上的担子不轻,须得谨慎行事。”傅云英垂目道:“下官谨记大人教诲。”赵弼唔了一声,心中的别扭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不敢多看傅云英,转身走了。傅云英回号房,继续抄案件记录。到下衙的时候,赵弼听陆主簿说傅云这一天都在抄卷宗,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点头不语。从大理寺出来,傅云英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傅云章。他脸色沉重,她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车厢里备了茶点,傅云英斟了碗桂花熟水给他,“二哥,是不是刑部有人为难你了?”傅云章摇摇头,接过茶碗轻抿一口,“今天接到一个案子,山西那边的,有点棘手,和兵部尚书周大人有关。你认得周天禄,他平时为人如何?”他是山西司主事。傅云英怔了怔,道:“周天禄玩世不恭,游手好闲,为人还算讲义气,他什么都会一点,太子很喜欢他。”傅云章道:“他被抓了。”傅云英错愕,周天禄背靠大树好乘凉,听说和人争斗打死人也和没事人一样,在外边躲几个月回京继续逍遥,他竟然也会入狱?回家的路上,傅云章简略说了案子的事。山西太原府妇人胡氏,从江湖郎中手中购得一包药粉,掺入汤面中喂病重的丈夫高鸣吃下,毒、死高鸣,还一把火烧了房屋,把高家一家五口人全烧死了。按律法,妻妾杀夫,斩立决。高鸣是当地一个秀才,开了私塾教授蒙童,平时乐善好施,常常无偿帮街坊邻居写信读信,很得当地人的爱戴。胡氏不仅杀死自己的丈夫,还杀死丈夫的家人,罪大恶极,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初审判了立斩,但胡氏丈夫的族人不服。携家带口进京告御状,因有位高御史也是山西太原府人,还和高鸣是同宗,高家人便求到他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