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源保护区，保护塔中心。 保护塔是庇护一方保护区的核心所在，它的核心会吸收守护者的能量，转换为净化结界，因此庇护范围内的土地能够产生干净的水源，生长正常的植物动物。 核心一旦启动，便只能吸收一人的能量，因此启动核心之人就是保护区的主人，或名守护者。 核心需要的能量非常庞大，至少每三日便得供给一次，所以保护区的守护者往往不能离开保护区太久。 一旦核心失去能量，保护区的净化结界将会崩塌，在其中生长的植物迅速枯萎，动物也会死亡，而一些异能力等级低的人类，也会深受影响。 新源保护区的中心塔能够庇护的范围有限。但即使如此，它所需要的能量也是巨大的，为了供给它，源夫人自建立保护区后便不再战斗消耗自身能量。 可即使如此，她的能量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损耗中逐渐减少，以至于迟迟无法晋升八级。 她建立新源，便是为了创造一个不同于其他保护区的“天堂”，在这里，男人不再是被交易的“货物”，不再是被奴役的奴隶，她给予他们尊严、自由和独立的工作。 可事实却是她仅仅只能勉强维持保护区的运转。没有买卖人口带来的巨额利润，她无法招揽更多异能者为她猎杀异种获取晶核，她也不屑用男人来赏赐招揽手下。 每天获取的晶核她都必须精打细算，用来供给核心，与其他保护区贸易，给外出狩猎者的报酬，种种，最后才是留给她自己升级异能力，但晶核往往入不敷出，她需得倒贴能量供给核心。 源夫人感觉能量从身体中抽离，她脑子一瞬间有些晕眩，她扶住一旁的栏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她看着脚底下，凝聚了她十数年心血的保护区，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例行为核心供给完能量，她离开保护塔。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响了。 “夫人！”方倩焦急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慢慢说，别着急。”她柔声安慰道。 “夫人，红蜂报告说，她在保护区里发现了地下城堡的人！” “什么？”源夫人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人已经带到您家了，您快回来看看吧。” 源夫人皱着眉，脚步加快，一面道：“我马上来。” 挂断通讯后，强烈的不安笼罩了她的心头。 地下城堡是一个隐秘的地下组织，但是曾经为仇州二把手的她知道，这个组织实则是为龙城那位服务，是她最为尖锐的爪牙。 自莫愁城覆灭后，龙城之主派心腹暗地里创立了地下城堡，说是为了搜寻莫愁城余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地下城堡俨然变成了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恐怖组织。 她们以搜寻“叛党”之名，行屠城抢掠之事。她们甚至敢暗杀一座大型保护区的守护者，等保护塔崩溃之后将异种引入保护区，一整个保护区中的女人被屠戮殆尽，男人们则悉数运往龙城，供龙城之主享乐。 五年前，西部数城城主联合重创地下城堡统领，也因此与龙城撕破脸皮，对峙数年后，终以西部一城献上五万奴隶数百万黑金，向龙城投降结束。 繁花似锦，却是烈火烹油，昔日之莫愁城，未尝不是今日之龙城。 各地都对龙城治下早有不满，却苦于龙城之主的yin威，天下仅有这一位九级异能者。 一年前仇州之主仇曼晋升九级，她便知道龙城那位坐不住了，迟早会对东部下手。 可她万万想不到，却是她新源被拿来开刀。 源夫人回到家中，客厅中的三人皆是她的心腹。 方倩见到她，焦急开口道：“夫人，您看。” 她引着她来到客厅中央，箱子中装着一具被拧断脖子的尸体，死状凄惨。 她皱着眉看。 一旁还有位剃着板寸的女人，她裸露的半个胳膊到胸脯都是大片的纹身。 她正是红蜂。 “源夫人，此人是地下城堡魑将手下。”红蜂道。 “你是如何识得？”源夫人问。 红蜂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三年前，月城城破，我带着仅剩的人手逃往东部，期间若不是我一得力手下与我交换了衣物和身份信息，来了招金蝉脱壳，恐怕我早就命丧黄泉！” “那支一路追杀我的小队，正是此人领头。她们虽行动时带着面具，但她们杀完人后，便将面具摘下了，恰好被躲在暗处的我看见。”红蜂怨毒地看着这具尸体，“她们手段残忍，毫无人性，将我那些手下全都砍断四肢，丢在火里活活烧死！” 在场几位听罢，面色都不好看起来。 饶是她们手上也沾了人血，也无法接受这种丧失人性的杀人方式。 “既然是领头者，恐怕至少是六级异能者。”方倩道。 “不止，她是七级火系异能者！”红蜂说。 “她是如何死的？”源夫人问。 红蜂道：“被田蝮所杀，田蝮并不认识她，还让我帮忙处理尸体，应该是无意杀掉的。” “原来如此，左护法无意间可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源夫人喃喃道。 “她今早就出去猎杀六级异种了。”方倩说，“不出意外，东南面那只异种明天之前就会被解决掉。” “这人来了新源，恐怕我们已经被地下城堡盯上了。”另一边的短发女人开口。 源夫人盯着尸体，没有说话，半晌，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好似梦游一般。 “原以为是云台的人出手，却不想惹上了龙城……” “夫人……”方倩担忧道。 “方倩，”源夫人回过神来，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坚定，“你带着人手，速去仇州。” “是去找仇城主支援吗？”方倩眼前一亮。 源夫人苦笑摇头：“不，你带着我的手信，告诉她莫要冲动，来日方长。” “夫人？！”没料到她说这话，方倩都愣了。 “新源一破，我难逃一死，若让阿曼得知，她定会去找地下城堡的麻烦，如此却是正中对方下怀。” “她去年才升九级，便引得龙城忌惮，如今更不能落下把柄，倩倩，你是我最为信任之人，她见了你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夫人，我们还有希望啊！左护法大人还留在我们保护区！”方倩急中生智道，“还有她中意的那个陆州，若是我们以陆州为筹码，她肯定会帮我们的！” “左护法大仇未报，她可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轻易暴露了身份行踪。”源夫人摇头，“她连出城猎杀都避开我们的人手，昨日若不是我识趣，以退为进，先将那陆州送与她，和她交易，否则以她的手段，昨日我们都难逃一死。” 方倩脸色骤变。 “快去吧，倩倩，就从东南面绕道去仇州，左护法应该将那一面都清理干净了。”源夫人轻声道。 “不，夫人！”方倩急道，“我与您一同留守，即使身死，我也会守到最后一刻！” 源夫人看向她，温柔地笑了：“谢谢你，倩倩。”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储存器，递给方倩。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倩倩，活下去，替我报仇，龙城，容吟，早有一天，她会自尝苦果。” “倩倩，别去找田蝮，”她又嘱咐道。 被源夫人看透心里所想，方倩抿着嘴，不吭声。 “她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当年莫愁城破，她的子女亲眷皆被屠戮，她诈死才得以苟活，又失了一只眼，她早已是亡命之徒，此生不取容吟性命不会罢休，你去找她只会害了你，也辜负了我。” “我，我知道了。”方倩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接过那枚储存器，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二位，”源夫人转身，看向红蜂及短发女人，“二位因仇恨来投靠我，又助我良多，我亦不会恩将仇报，强求你们与新源同生共死，二位若要离开请随意，只是切莫引起对方注意，暴露了方倩。” 红蜂听罢，大笑一声道：“夫人高节！我红蜂是三年前就该死之人，如今亦大仇得报，愿随夫人守城，助您一臂之力！” “夫人救我于悬命，这条命便是夫人的。” “好，”源夫人也不禁笑了，“有二位相伴，纵是黄泉也不怕走它一遭。” 她转身，给了方倩一个拥抱，她不舍地看着她，道：“倩倩，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在新源，你早该升到七级了。” 方倩流着眼泪摇头，笑道：“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我认可您的目标与理想，追随您左右，从不后悔。” “是啊，”源夫人听到她说理想，也不禁恍惚了几秒，“那样的桃源盛景，我怕是见不到了……” “你去了仇州，将我的玉佩衣物与源郎葬在一处吧。”源夫人解下胸前的玉佩，放在方倩手心。 她缓缓踏着步子，走向一楼的阳台，看着窗外的黄昏，她仿佛看到了昔日，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十六年了，源郎……” …… 方倩微红着眼眶，看向身后逐渐远去的保护区。 她的身边跟着她的两位心腹和七岁的女儿方晴。 越往外走，方倩便越是心惊。沿途全是异种的尸体，等级都在三级以下，期间还有异能者尸体，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肢体残缺，血rou横飞。尤其是异能者，基本都是没有脑袋的，死状极其凄惨。 尸体堆叠在地上，挡住了道路，她们不得不走一段下来清理一段。 “队长，这些异种的晶核都没挖出来。”她的其中一个手下道。 方倩一面用雷电将挡路的肢体电焦，一面道：“别管了，都是些低等级异种，快点清理完好走车。” 她带的两个人，一个是四级水系异能者，叫黎洛，一个是五级金属系异能者，叫高妍，清理速度远不如风系异能快捷。 好不容易清出一条路来，还没走多远，又被一堆尸体挡住了去路。 “谁这么缺德，堆这么高，还故意丢在路上！”高妍怪叫道。 这座小山似的尸堆，确实太震撼了，起码有五六米高，它挡住了整条道路，暗红色的血染红了周边的土地。 这里面居然大部分都是异能者的尸体。 方倩知道保护区这一路走来碰见的异能者尸体，远超今天外出的队伍人数，这些人并不是新源保护区里的人。 果然，是地下城堡派人来了。 方倩皱着眉，对其他两人道：“你们回车上，照看好晴晴，我来把这堆炸开。” 二人明白她的意思，上了车，又将车退后十米。 方倩站在“小山”前，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一只手，凝起异能，巨大的雷柱贯穿整座“小山”，从中间掏出一个洞来，上头的尸体有的被炸飞，有的被炸成了碎片，落在地上，血腥味更加浓郁了，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电流。 方倩面无表情地又将几条挡路的残肢清理掉，冲着后面的车招手。 车开了过来，方倩上车。 开车的黎洛看着道路两旁的血rou碎片，忍不住咋舌道：“队长，这些人都是一个死法，究竟是被谁杀的？” 方倩不耐地闭上眼道：“不该问的别问。” 她心知肚明，是田蝮干的。田蝮是八级力量型异能者，猎杀方式很是粗暴。 尸山之后便是正常路段了，方倩注意到路边有一串带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废墟深处，那里生着无数黑色的变异植物，从残垣断壁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田蝮应该就是从这里走去猎杀那只六级异种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抿嘴。 只要田蝮愿意出手相助，哪怕是地下城堡那位魑将亲至，也讨不了好处。保护区里除了源夫人，还有两位七级异能者，十数位六级异能者，未尝不能一搏。 可是源夫人却让她去仇州，还要她劝说仇州之主莫要冲动。 最终方倩还是眼睁睁看着车子越开越远，再也看不见新源。 …… 轰得一声响，异种如山般的躯体轰然倒塌，它浑身都流着红得发黑的血，丑陋的脑袋不翼而飞，脖颈正在往外汩汩冒血。 田蝮皱着眉，跳上异种的尸体。 这只异种长得真丑。田蝮心道。 它几乎看不出原型，像是几种动物拼接而成，有五条肢体，四根尾巴，身躯庞大像个臃肿的圆球rou块，足有五层楼高，脑袋却畸形得小，约莫只有二十厘米，田蝮两只手就把它捏爆了。 它趴在变异植物中，一动不动，田蝮费了一天功夫才找到它。这异种攻击性不足，倒是皮糙rou厚，硬扛了她好几拳，直到被她捏爆脑袋。 田蝮来到它约莫是心脏位置的胸部，异种墨绿色带斑点的皮堆叠出恶心的褶子，她皱着眉徒手撕开粗糙的外皮，下头的血rou组织亦是恶心的墨绿色，刚死不久，青色的神经还在其中跳动，黑血从肌rou组织中渗出来。 要不是想拿到晶核，她恨不得一拳轰爆这个恶心的rou块！ 终于她撕扯到了异种的心室，脆弱的薄膜后便是异种的心房，里头便藏着晶核。 田蝮扯开几根粗壮血管，露出后头的心瓣，她看到了晶核的一角，连忙撇开旁边粘黏的神经组织。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见滴滴的声响，声音有些像陆州那个小崽子的保温箱。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当她将挡住晶核的心瓣扯开后，黑色的炸弹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田蝮大惊，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地一声巨响，地面震颤，异种的尸体瞬间被炸成了稀碎的血rou碎片散落满天，好似下了一场黑红色的雨。 雨之后，四周恢复死寂。 …… 新源保护区内，一座三层独栋小楼。 “呦，”女人起身，盯着屏幕上几个显示已引爆的红色大叉，眯着眼笑了，“好戏开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