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
驴
下午3点,莫安安和维希在约好的甜品店见了面,两人坐下,维希先给她看手机里的存货。人的角色转变有时令人不可思议,几年前维希手机里还都是荧屏上光芒四射的帅哥明星,现在尽是宝宝的身影。她给莫安安看了几张照片,又迫不及待向她展示亲手拍的小视频,屏幕里小家伙嘟着脸蛋冲维希撒娇,要mama抱,奶声奶气说:不抱抱就不理mama。 好可爱。莫安安感慨。 是吧?是吧?维希得意地一甩头发,无论上班有多少烦恼,下班看见他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我家宝宝就是我的发电机。 莫安安没孩子,她从小受够了带孩子的苦处,也根本不喜欢宝宝,着实无法对这种说法感同身受,只再次说了一遍:真的很可爱。 要不然怎么说长得像我呢!维希笑道。 莫安安也笑了,那孩子的确长得跟她有点像,做起表情简直活脱脱一个迷你维希。她对晒娃是反感的,但维希晒一个像她的宝宝,她觉得这行为甚至称得上可爱。 服务员端上了一份杨枝甘露,一份糯米甜,维希大刺刺用勺子搅了搅自己那碗糯米,等服务员走开才问:最近还好吗? 莫安安点点头:好。 这回看起来像实话,维希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莫安安的脸,上回见你整个人颓到不行,五官走向整体往下,现在不光看起来精神,气色也好了。她挑眉道:是不是跑去做医美项目了?老实交代。 我哪有功夫做医美。莫安安轻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心境不一样了吧。先前总怕自己做错了,怕以后会后悔,吃不好也睡不着,每一天都很痛苦。她坐得很舒展优雅,腰背挺得直直的,垂着眼睛,等真正放下,发现日子还是照旧过,甚至比以前过得更好。 维希说不清是为她开心还是唏嘘:所以你跟夏彻底断了? 彻底断了。莫安安说,年前我就搬了出来,这几天连面也没见过。 难怪呢,维希舀了一勺甜品,除夕那天夏衍仲跟我打了个电话,我还以为是来给我拜年,可听他情绪怪怪的,感觉又不像。 说起除夕,莫安安就想起那出苦rou计,嘴里杨枝甘露的汤汁竟也变得有些发苦,她拿纸巾擦擦嘴角: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希望等过完冷静期能顺利办成手续。 嗯啊,维希接着问,那你现在住在哪?独居还是跟人合租?莫安安告诉了她租住房子的大致情形,维希听完提议待会儿过去家里看看,看看更加放心嘛。她说。 莫安安拒绝不来别人的请求,更何况是好友的请求,还没细想就答应了。吃了两口甜品,才想起似有不妥出租屋里拖鞋牙刷都成双成对,挂在衣架上的还有敖衡新买的男式睡衣,维希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至于连这些也看不出来。 维希还在讲小南和花花的事:小南后天旅行回来,年前大家工作都忙,咱们可以这几天聚聚,你周五有空吗? 有莫安安顿了顿,犹豫着说,我家有点乱,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乱怕什么,我帮你收拾,维希豪爽地一拍莫安安肩膀,看你小脸煞白,还以为是家里藏了男人。 她这句话是在开玩笑,但说完以后,莫安安的脸却真白了,跟A4纸似的,孔维希看她脸色骤变也是一愣,哑然片刻,讪讪问:有男友了? 莫安安嗯了一声,蚊子哼哼似的。 还是那个医生? 嗯。 维希表情凝固了数秒,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则寓言故事:有个磨坊主养了一头驴,那驴子以倔强著称,它要朝东谁也不能让它朝西。因为这样,磨坊主每每赶着它去集市都要大费周折,耽误了不少生意。长此以往,磨坊主便动了杀心,打算将这倔驴杀了吃rou,然而还没待屠宰的刀落到这驴子的头上,它却因为在山路上非要往路边挣着走坠下了山崖。 这形容或许不太恰当,但在此时的维希看来,莫安安很像那头拿定了主意,谁也劝脱不了的驴。不等危险找来,自己就会跳入危险的境地。 他不是也结婚了么?维希小心翼翼问,你们这样在一起没问题吗? 所以他也在办离婚。莫安安说,而且他和他妻子不是寻常的夫妻关系,他们分开住,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是很纯粹的利益伙伴。 利益伙伴。维希颇具嘲弄意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哪对夫妻不是利益伙伴?要是把这世上的夫妻拆开细看,任何一对都是你有所求我有所取,大家全是利益伙伴。况且话也是人说出来的,他说分开不一定是真的分开,很多男人左骗一个右骗一个,家比兔子洞还多。 他不是这种人,莫安安立刻信誓旦旦地反驳,我确信,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他不是骗我。 没住一起不代表不上床。 他们就是不上床。莫安安斩钉截铁地说。 维希有一会儿没说话,她一口接一口地吞着糯米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莫安安就坐在桌对面注视着她。等一碗甜点只剩个底,维希才终于抬起头来,看莫安安还是那样执着地望着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你现在跟这人在一起很开心,作为朋友,当然也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希望你过得好但是说心里话,对一个明知你有丈夫还和你搅合在一起的男人,我没办法看好他。 莫安安还想替敖衡辩解,但维希做了个停的手势:你现在正喜欢他,我说一句你恨不得回上十句,搞不好还会在心里记恨我。 我不记恨你,莫安安不住地摇头,声音颤抖着,什么时候都不会记恨你。 维希笑笑:其实如果换个人,或者换个时间,我肯定不会说这些得罪人的话,大家都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了,还不清楚该说什么让人心里舒坦么?但是安安,你一直拿我当朋友,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也得有个朋友的样子,得把该说的都说明白,她把杯碗朝前推了推,神情严肃,如果在一起高兴,那就开开心心在一起,可是你得记住了,千万别把心拴在这人身上,别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就跟你以前傻了吧唧信夏衍仲似的。 莫安安鼻子泛酸,她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孔维希抽了张纸,递过去给她擦眼泪:男人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图得要么是钱,要么是色。色咱们就不说了,你自己别一点不挑就好,注意安全。钱的话可务必得小心点,别一不留神把银行密码都透给人家,提到借钱一律免谈。 莫安安衷心感激维希,这些话糙,但理不糙,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考虑。只是细听这话,却并不适用于她和敖衡色字上她不吃亏,钱上她更不吃亏。 莫安安不想正面驳斥维希,忍不住问:那要是有男人既不图钱也不图色呢? 维希无语地翻了白眼:想的还挺美,怎么会有这种事? 莫安安扯动嘴角笑了笑:也是。 要是有男人真不图钱也不图色,维希这时捏起了盘边一颗樱桃,掐梗丢进嘴里,哈哈笑了起来:那肯定是菩萨下凡来普度众生了,否则八成心理有点问题吧。 莫安安心先是咯噔一跳,但转念再度一想,不论活菩萨还是心理疾病患者都跟敖衡八竿子打不着,实在没必要较真。 这一下午过得飞快,两人在甜品店又坐着闲聊了会儿,开开心心地去逛了服装区,给维希家宝宝挑了一套颜色很鲜艳的运动服,游逛到天色渐暗才准备回家。 记住了,临分开,维希还不忘叮嘱她所谓御男必杀技:别一颗心都放在这医生身上,也别太热情,男人都是贱的,你热情过头他就冷了。见莫安安对这门高深学问很有虚心求教的精神,维希满意地传授了不少相关知识,直走到沿街路口,看见临时停车道才转变了话题:呵,蓝紫色劳斯莱斯,不知道什么人能坐上这种闷sao车。 你想坐吗?一边的莫安安问,想的话就坐它回家。 维希很莫名其妙:我多大脸? 没等莫安安继续回答,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孔,从任何角度来看,此人无疑正是在对她们二人款款微笑。 孔维希目瞪口呆,人傻了似的站着不动了,扭头看莫安安,听她诚恳地道:他就是我的医生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