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

    “十姐在外头有很多生意，六姐去西洋留学之后，她就没有再回过云岭，有时候我也弄不明白，她是讨厌六姐，还是惦记她。”赵十三对汉口街道的风景很感兴趣，一个劲地跟沈清瑶分享她的八卦。

    “呵呵，毕竟是堂姐妹，也许是相爱相杀吧。”沈清瑶泛起了恶趣味，要是赵央和赵玫凑成一对，这个画面可太美好了。

    既能互相喂饭，也能互捅刀子。

    “相爱相杀？清瑶你好有学问，我都想不到这么贴切的词，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话本评书呗，我在家里绣花的时候也会无聊的。”

    “你还会绣花？”赵十三眼睛亮了起来，她的关注点永远都很奇怪。

    “嗯，改天给你绣个荷包。”沈清瑶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要鸳鸯戏水的！”某狼得寸进尺。

    前头开车那位小哥明显抖了抖，差点踩了一脚刹车。

    赵十三还自来熟跟人家打招呼：“小哥，你在我十姐手下干了几年，她在汉口有很多铺子吗？”

    “我只是聚源庄的小伙计，在柜上待了五年，最近两年才跟着东家外出，至于汉口的店铺，我也不大清楚……”当他们拐进一条繁华的大街时，小哥抬手指了指街边五层楼高的百货商店，“这是聚缘庄开的。”

    “这么大的楼，好厉害。”赵十三羡慕地都要流口水了，“难怪十姐不愿回去，原来做生意这么有钱。”

    沈清瑶暗自摇头，外头兵荒马乱的多少商人被吃得血本无归，能把买卖做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手腕、财力、靠山缺一不可，有些情况下还得有自己的武力，若是换成赵十三，恐怕出门一趟能把裤子都赔掉。

    “咦，十姐的宅子在这里吗？”赵十三疑惑地望着周围低矮的民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像赵玫这样精致的有钱人能看上的住处。

    穿过一片布满泥坑的土路，汽车在一座高墙大院前停下，司机小哥把车停稳后，恭敬地请赵十三和沈清瑶下车。

    沈清瑶注意到脚下的地面非常平整结实，像是铺了一层石板，完全不像刚才那条土路那么破烂，再看这座气派的宅院，龙飞凤舞书写着赵府二字，好似养尊处优的地主老爷突然跑到最穷苦的村里体验生活。

    处处透着违和感。

    “我说十meimei，你是买房子的时候被人坑了吧。”

    赵央的车早就到了，似乎下车的地方没选好，踩了一脚的灰。

    “我喜欢清静，就把这一片都买了下来，又懒得重新盖房子，所以只翻修了这一处宅子，不像六姐财大气粗，您将就将就。”赵玫不是个热情的主人，一进门便把她们交给了管家接待，自己和赵悠去了另一处，沈清瑶猜测应该是跟那具尸体有关。

    这座宅子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前院，不仅有西式的喷水池，还有各种绿植，中间的正厅也是西式风格，摆放着西式家具，尤其是那一套真皮沙发，非常柔软舒适，坐下去之后便不想起来，沈清瑶恨不得躺上去睡个午觉。

    管家忙前忙后，给她们上了茶点和时令水果，赵央故意找事，挑了好几种市面上不好卖的咖啡和西式点心，哪成想不到半小时佣人就全部奉上。

    女管家笑眯眯解释：“我们小姐对六小姐的喜好十分清楚，提前便备下了这些东西，还专门请了师傅到府上，就怕招待不好您。”

    赵央找茬不成，脸色自然不好，沈清瑶瞅准了时机，故意问她：“哎，怎么克里斯小姐没有一起过来，她和您分开了？”

    “她在汉口也有生意，我就不好多留她，说起来她们个个都是大忙人，显得我们三个无所事事了。”赵央看沈清瑶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希望沈清瑶继续探听下去。

    克里斯这一路上都跟她形影不离，下船的时候突然就不在赵央身边，沈清瑶猜测应该是赵悠上船之后，赵央便吩咐她去调查某件事，这事大概率跟赵玫有关。

    沈清瑶暗道，赵家的水真的很深啊，这几个姐妹之间的事简直比宫斗剧还精彩。

    赵十三偷偷拉着她的手，朝她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了四个字“相爱相杀”。

    好吧，这货的关注点依旧在她十姐居然对六姐的喜好那么清楚，沈清瑶安慰自己，傻白甜都能在赵家活下来，那她应该也没问题的。

    “这具尸体没有问题？”

    赵玫府邸的西侧建了一座地下密室，里头放置的都是危险的玩意儿，万一出现变故，打开上面的机关，就能把整个密室崩塌封死，此刻，她们姐妹俩正对着一个男人的尸体严阵以待。

    赵悠显然非常惊讶，再次询问赵玫：“我不是不信十姐，但是你确定，他没问题？”

    “没有尸变的迹象，也没有被邪术cao控的痕迹，除了正常腐败的迹象，可以说非常干净，而且他死得很平静，没有怨气，如果是我那位湘西赶尸匠师父，一定会嫌弃他不是做行尸的好材料。”赵玫如此评价。

    “他是怎么死的？”赵玫问道。

    “被活生生吓死的，我找到尸体的时候就检查过了，只是不敢相信。”赵悠苦笑。

    “所以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赵玫皱眉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你在信里说的太含糊，一个戏班里的打锣师傅为什么成了杀人嫌疑犯，他有那个本事杀死三十多口人吗？”

    赵悠道：“关键不在于他，而在于那个戏班，叫汉兴班，专门唱汉调二黄的，北平的宋老板原籍湖北丹江口，一直不爱京戏，就喜欢听老家的汉剧，上个月初五，他的长子娶亲，专门从汉口请了汉兴班远赴北平唱堂会，就在婚礼那天晚上，汉兴班唱了一个通宵，后来整宋宅就只剩一个活人跑了出来。”

    她指了指眼前的尸体：“就是汉兴班里打锣的师傅张海平。”

    赵玫喃喃道：“为什么只活了他一个，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追着他一路从北平跑到湖北。”

    “以你的功夫，他不可能跑得出北平城，你是故意放走他的。”

    赵悠点点头：“本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这个张海平怎么看都是个小虾米，他没本事屠杀宋老板满门。”

    “现在这个人也死了，你打算怎么办？”赵玫笑了笑，她很了解自家meimei，不可能不留后手。

    “什么都瞒不过十姐，我跟着他这些天倒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我发现这个汉兴班有个大问题，他们唱的不是一般的汉剧，而是加入了别的戏，所以才能在湖北的戏班里独占鳌头。”

    “加了什么戏？”

    赵悠抖了抖袖子，一块白布从袖口滑到手心，她摊开到赵玫面前，展示给她。

    上面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怪兽。

    “面具？”

    “傩戏的面具。”赵悠一字一句道。

    赵玫沉吟片刻，说道：“傩戏通常是祭祀之用，若是加入到一般的戏目之中，有高手编排的话，确实能让观众陷入戏中，心神驰往，甚至可以控制人心。当年四大徽班进京后，清廷就对京戏的剧目和唱腔做了规制和改动，严禁加入傩戏的舞步和器乐，但是在汉调二黄这种地方戏上，有傩戏的成分并不奇怪，若说这个戏班是江洋大盗，趁着迷惑了主人家盗取钱财，还有几分可能，但是一夜之间杀死三十多口人，还是如此诡异的死法，就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