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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穆子川见她的第一眼,是在什么时候呢?吃中餐的一大特色,就是热闹。无数张相似的脸聚在一起,用同样的语言对话,适宜的气氛特别能让人放松。穆子川和夏梦都没要包厢,就着声音下饭,能多吃一碗。开局碰杯,尽管两个人都没喝酒。穆子川举着茶,问:“这顿饭是不是为了还上次杂志社里替你说话的人情?”清脆的一声“叮”,夏梦端回碰完的杯子,笑着喝了口饮料,说:“不是,那次的人情我早就已经还过了。”“什么时候?”“有次你发烧,我送你回家的,记得了?”“那么久之前的事。”“健康大过一切,用来抵消,其实你是赚了的。”穆子川点头:“那这顿饭是?”“还你在家乡帮忙的那一次,我不是借了你的卡上楼吗?”夏梦说:“人情有大小,该怎么还最合适,我心里是有一杆秤的。”穆子川微怔,说:“怪不得圈里所有人都说你精明,还人情也斤斤计较到分毫。那次开房只用了三百,今天是不是只能点三百的菜?”夏梦摇头:“不行,当时我们俩是一起上的楼,进了同一个房间,达成了同一个目标,如果按照公平原则的话,应该只点一百五。”穆子川失笑,说:“我真的服了。”又问:“你这样做人累不累?”累不累?夏梦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就这几次的遭遇看,尽管她自己觉得天经地义,但旁人已经用行动做出了真实的回答。一个是官泓,连起码的关心和询问也要斟酌一二,为的是不让她为难。一个是杂志主编,用避而不见告诉她,其实我俩并不熟。夏梦只能说:“习惯了。”因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先解决麻烦,解决不了的就换种方式等额还去给帮忙解决的人。否则的话,就忍不住害怕,怕别人不理自己,不再看好自己。其实外界传的她的十项全能,只是她发自内心的一种不自信。这种情绪早已在经年累月的熏陶里定型,来自夏美娟的一眼轻蔑,一个巴掌,一声怒斥……夏梦随意地夹菜,嚼在嘴里,吃不出味。穆子川看夏梦脸色不佳,难得读懂人心地知道方才的话冒犯到她,于是岔开话题道:“挺有缘的,咱们居然是一个市里出来的,之前你知道吗?”这个问题就好答多了,夏梦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这件事,其实我是知道的。”穆子川没想到的,眉梢一挑:“什么时候?”“挺小的时候了。”夏梦说:“你跟我舅舅家住很近,我表哥夏冰经常去你家串门。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以后去赌的时候,总拉上你亲哥。”穆子川说:“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夏梦说:“我小时候长得矮,特瘦,而且又不是天天在你家门口转,只是偶尔经过,你当然对我没什么印象。”还有一点她没肯提,那时候时常被夏美娟揍,鼻青脸肿的,能认出她才有鬼。穆子川几分讶异,问道:“也就是说你早就认识我,可之后见过那么多次,你居然装作一点都不认识我?”夏梦微怔,不敢确定他提到的时间节点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穆子川又说:“你既然对人对事都算得这么清楚,那我自以为我们见到的第一面时帮你的那次,你好像还没还。”夏梦张着的嘴一时忘了关,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一直以来的陌生只是配合她的演出……真是不得了,夏梦想,他们这一场戏大概就是现实版的无间道吧。chapter23夏梦此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一连离家出走多次。在反复实践里积累过经验后,直到十八岁那年才总算抗战成功。忆及过往,夏梦不禁感慨自己曾经也想做个好人,只是智力跟不上野心,一模二模都垫底后,她的心思就开始不再放在学习上。不管是在高中还是在社会,女人漂亮一点总容易惹是非,而夏梦又不仅仅只是漂亮那么简单,追在身后的男生常年维持一个加强排的规模。太容易得到的并不会珍惜,她更青睐夏雪邻居家的小哥哥。外人面前,他是聪明好学成绩优秀的乖乖男,但夏梦知道他还是个沉郁寡言的地下歌手。能够发现这一秘密,是源自班里男生的一次约会。她早已不记得那位青睐于她的男孩的长相,却至今记得通往那个地下舞台的路口。他们藏在废弃的老电影院,环形的门洞上还飘着老早前的电影海报。白色大幕前,夏梦第一次看见穆子川,背吉他,穿皮衣,又酷又痞。拿行内的话来说,他极具朋克气质,浑身上下带着原始的性感和尖锐的反主流,这样的叛逆如风暴,在第一时间给予夏梦以重击。另一个世界拉开了厚重的帷幕,引领夏梦走进了另一个秘密花园。投其所好的男孩没有泡到她,反而将天生反骨的女孩带得更野了。夏梦频繁参与这样的演出,也开始从那浓重舞台妆后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当她跟随主唱来到江边的舅舅家时,她头一次被一件事深深震撼到了。溺水的人总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陷在自我怀疑里的人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寻认同感的机会。那时候,穆子川几乎以榜样形象存在于她生活。夏梦追起星来不比其他女孩差,穆子川有演出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偶尔还跟在他身后,护送他到家。夏美娟整天在自己的杂货铺打转,没发现她的异常,直到邻居告诉她狗叫的时间越来越晚,她方才借着醉酒将藤条狠狠抽到她身上。那大概是夏梦头一次反抗,喝过酒的人自以为力大无穷,其实根本是一戳即破的纸老虎。夏梦看夏美娟跌坐在地板上,摸着屁股哎哟的喊疼。她的第一反应居然并不是扶她,而是拿了夏美娟扔在桌上的钱包,随即风一般地从家里跑了出去。那时高考已结束,穆子川的演出也进行到最后一场。在乱糟糟的后台里,她听见他跟另一个人说,行李早已打包好,他要去往另一座城市。夏梦最后一次跟随他回家,夜的后半段,她在附近的一个网吧开了位子,一边流泪一边看视频。那时候的心情是灰色,有一瞬间想要么就这么结束,要么就彻底逃走,她连唯一值得留恋的东西都在今晚随风走。太阳出来的时候,夏梦踏上了这座城市的火车,手里捏着全价的火车票,目送那长长月台,而那月台也以孤寂回送她。当时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离开,一次短暂的分开,漂泊过几天还是会回来,在她那个谁都能打开的小屋里,继续过着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