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抄书
小孩儿就这样跪在墙边，努力跪直身体，清醒地感受着疼痛，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从背后看上去像一只淋雨的狗狗，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保护。 顾唯昭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是这么做的。 开口就是：“今后每晚功课多加一个时辰。” “啊？”许辰晏艰难地回头，什么？还加啊？ 许辰现在每天既要在军营任职，还要抽时间补书院课程，更要跟着顾唯昭学习兵法，每天从顾唯昭这里结束的时候都亥时末了。要真加一个时辰，他每天要学到子时啊。头悬梁锥刺股也没有这么刻苦的啊...... “怎么？你有意见？”顾唯昭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没......没有”许辰晏怂了。 顾唯昭突然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本册子。 “以后每日额外抄一个时辰这个。” 许辰晏疑惑地接过顾唯昭手中的册子，册子封皮没有写字，他只能翻开里面的内容。 翻开册子，只见里头写着这样的东西： 【骑兵营严忠，景和五年参军。年三十，善骑射，好钓鱼。徐州镇广郡乐安县人，家住上街里打马巷，身长七尺五寸，左耳后有一胎记......家有父母、兄嫂、妻儿，有一子，年十岁......】 许辰晏又翻开了一本。 【步兵营王翔，景和七年参军，年二十三，善用双戟，喜好勾栏听曲。兖州乐陵郡河西县人，家住城西王家村，身长八尺，左臂有三道明显的刀疤，家中独子，有一青梅竹马，名唤秦柔......】 打开另一本，发现另一本是镇北军千机营的士兵信息。 许辰晏有些震惊，这些可都是镇北军各个士卒最详细的信息，参军时间、年龄、家庭、住址、性格、喜好等等写的一清二楚。内容比军营的士兵登记册要详细太多了。 “师父，这册子您......您是何处得来啊？”顾唯昭一个刑部尚书怎么会拿到这等信息，以他现在副将的身份都查不到这么详细的信息。 顾唯昭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呢？” 许辰晏瘪了瘪嘴，这他哪知道啊，顾唯昭在朝中的事情又不和他说，他又没有萧望之那货的政治敏感度，就连上次升任刑部尚书他都是后知后觉，那他怎么会...... 等一下，许辰晏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张大嘴巴，不确定地问道：“师父......你......您不会是又双叒叕跳槽了吧？” 顾唯昭有些不解：“何为跳槽？” “呃，呃就是......就是师父您不会是又转到兵部任职了吧？” “聪明”顾唯昭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挨了一顿打，他这小徒弟脑袋还好没被打坏。 许辰晏此时却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啊。 他在书院的时候，顾唯昭是他的教习，每天管他学习，把他累的够呛；他在崇文殿文名初显，兴高采烈地劫富济贫的时候，顾唯昭又当了刑部尚书，转头就把他抓进了大牢；等到他好不容易进了军营，立了军功升至副将以为总算扬眉吐气的时候，顾唯昭又跑到了兵部当起了老大......许辰晏感觉自己的人生都黑暗了，他好像永远也逃不开顾唯昭的魔爪...... 他不管在哪儿，顾唯昭都能随时随地当上他的顶头上司。 许辰晏心里腹诽着，小说中可只说了顾唯昭少年天才，在朝堂上又深得陛下信任，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官拜宰相......尼玛，怎么不讲详细点，怎么不告诉我顾唯昭跳槽跳了这么多次啊.....搞得小爷我蹦跶到哪里都能随时随地被他抓到。 “在想什么？”顾唯昭如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许辰晏抬头看着顾唯昭，有些恍惚，顾唯昭这人吧，只要他不严厉的时候还是很好的。顾唯昭博古通今，什么都能给他解答；声音也好听，如山间流水抚慰人心；长得也好看，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就是打人的时候太凶了些......许辰晏想到这又委屈了起来，身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刚刚打人的时候顾唯昭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让你抄书，很委屈？” “呃......不是”许辰晏此时回过神来马上否认“晏儿认罚，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师父要罚我抄这些？” “你觉得我让你抄这些是在罚你？”顾唯昭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辰晏心中一沉，糟了，说错话了。 可是顾唯昭这难道不就是在罚他抄书吗？他想了想，没有说话。 “许辰晏我问你，你想当一个怎样的将军？” 许辰晏跪直了身体，他知道顾唯昭现在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想了一下最终认真说道：“我......我想当一个......一个受大家信任、爱戴的好将军，我希望在战场上他们能相信我，愿意跟随我一起拼杀......” “我问你，如果你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你会为了什么样的将军而战？” 顾唯昭声音冷冽严肃：“是一个记得你的名字，知道你的籍贯，待你战场上奋勇杀敌回来还会关心你一句家中妻儿如何，身上旧伤怎样，今日可有复发的将军。还是一个不知你籍贯，不在乎你家人，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将军？” 许辰晏听完沉默了半晌，顾唯昭的话显然触动了他。 他低下了头，旋即又抬起头，“师父......我知道了。”他看着顾唯昭，眼神逐渐坚定“师父，我会学着......去做一个好将军的。” 顾唯昭点了点头，知道他这个小徒弟是把话听进去了。 “好了，起来吧，每天抄写，我随时choucha。” “是” 许辰晏艰难站起来，疼得他拧着眉毛。他屁股上一块好地儿都没有了，青紫遍布斑驳不堪，整个屁股都肿了起来，两瓣臀rou因为肿胀紧紧地挤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鼓胀，好像每一个动作，都能让这里跟着疼起来。 他提着裤子，艰难地一点点向上拉，布料摩挲着身后，对他来说不啻于又一次酷刑。冷汗迅速布满了额头，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眼眶早就疼红了。许辰晏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顾唯昭在旁边站着不帮忙，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徒弟艰难地行动着。 其实他刚刚是想去扶住自家小徒弟的，但想了一下，还是狠下了心。今日既然已经狠下心罚了他一次，便不能心软，必须让他记住这次罚。 许辰晏终于自己颤颤巍巍地把身后的浑圆给包裹住了，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碎发贴在脸上，有一种破碎的感觉。 “回吧，自己回去上药。”顾唯昭冰冷而沉静地下达着命。 小孩眼神黯了黯。 往常责罚后都是师父给自己上药的，如今却让自己上药，想必这次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小孩儿泪水又涌上来，艰难控制住，堪堪答了一声“是。”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