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心跳的频率，是一种预兆

    季节时序渐渐进入春日，太阳黄澄澄的顏色很清澈，投映着蓝天，天空偶尔飘来一丝云絮，让人感觉很舒服。

    早春温暖微湿的空气，不但身体就连心里都觉得慵懒，安可瑜待在家里小小前院里，蹲在地上拔着杂草，照料着她的一小片红红紫紫的繽纷花草。这种时间还能待在家里花园的大概只有少数几种行业的自由工作者了。

    阳光下闪耀的她的脸蛋，映着华丽的灿烂光影，更显精神。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喔，no…别掛别掛…」安可瑜快步地走向台阶想接起手机，响了一阵的铃声等不及人来接，惋惜似的断了，徒留下歌曲还没唱完的旋律在她脑海里继续播送。

    算啦。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应该会再拨来的。她无所谓地放下手机。

    驀然间铃声又响了。

    她看萤幕来电显示熟悉的人脸照片，含着笑意，以沾满泥土的手按下通话键：「莉莉，怎么啦？」

    「可瑜，下午有事吗？」

    「没事啊，我在家。」

    「真是太刚好了！有点事来找你，出来吧…」

    「几点？」

    「四点好吗？就约在我们常去你家附近的咖啡馆吧，不要迟到喔！」

    「什么事情啊？你今天来新竹出差啊？」

    「去新竹市和客户见面，顺便绕过来找你一趟。」

    「市区离这里还半小时路程耶？和我见完面还要回公司吗？」

    「对啊，很苦命，不回去不行，公司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那你就不要绕过来了吧，见面的机会多的很，你忙吧…」

    「给你看个画稿顺便喝茶，今天一定要见面！」

    「直接传电子档给我，你就不用麻烦跑那么远啦，这样太麻烦你了啦…」安可瑜体贴的说，不忍让好友东奔西跑。

    「哎呀，小说封面扩大改版，总编对销量有特别的期待啦，你的封面画自己稿挑选，以你的审美观看一看喜不喜欢，说不定跟你文稿调性根本不合，下期要是销量下跌会被骂死啦！认真帮我选一下喔！」「我现在出发，待会见，不要迟到！有插拨，我要掛电话了。还有还有，记得，不要穿太随便啊…」

    「喂…喂…」安可瑜看着掛断的电话。

    刚匆忙掛断的电话，是由大学好友兼同公司出版社编辑莉莉打来的。

    面对莉莉的莫名坚持，她不了解大家感情很好，两人从毕业到现在合作了这么久，于公于私都有很深的默契，熟的都像肚子里的蛔虫，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非百忙中这样东奔西跑？

    想了半餉，她继续养花拔杂草，直到口渴了走进家门喝水，才发现约定时间已在眉睫间。

    「喔，天啊，时间这么紧，快迟到了啦！」

    她脂粉未施，经过日晒的脸蛋显现自然的红润光采，扎起马尾，随性拿起台阶上的灰色帽t外套，踩着帆布鞋，跨上小摺前匆匆朝门内大喊：「妈！我晚上不回来吃囉！不要准备我的份喔！」

    「你去哪里啊？」

    「跟莉莉讨论工作啦！」

    「真是欠缺心思，还有莉莉在身边，你当然要回来吃，我烧点家常菜，顺便把她带回来啊！」

    「喔，好啦，如果今天她不用赶回公司的话…」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原以为按照惯例的姊妹聚会，竟然会在她平静无波的生命中佔住这么重要的位置。

    ＊＊＊

    「可瑜这里！」莉莉在咖啡店露台里朝她挥手。

    「这么忙还特地跑一趟啊！」

    「你怎么穿成这样，喔，我的天，你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

    「怎么样？这样不好吗？」可瑜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眼，不是一样都是随性穿着吗？

    「等一下有人要来啦，为了避免你继续窝在家里当宅女，想介绍我高中学长给你，相亲，懂了吧？结果你，你竟然穿成这样…」

    「喔，彭莉莉，你又不早说…」

    「你要回家换一下衣服吗？」

    「哪来的及，不用了啦…」

    「我们两先看一下画稿，他应该马上就到了，」莉莉移动着nb上滑鼠，「你看，这张怎么样？」

    「版面改成鹅黄色的吗？这张不错啊，整体都满搭配的！可是这次小说女主角比较成熟耶，好像这张画，又太可爱了点…还有选别张吗？」

    「喂喂，他来了，他来了，」莉莉用手肘顶了顶她，挤眉弄眼，「学长这边！」

    安可瑜顺着莉莉的眼光看过去。

    这一抬眼，倒抽一口气，她差点忘记闔上脸蛋上的嘴巴。

    莉莉介绍的学长竟然是不久以前在这咖啡店偶遇的小说男主角？！

    命中注定的第二眼！

    天降奇缘啊！

    原来小说里常说的命中注定、一见钟情不是胡诌乱盖的啊，她在这个人身上真的发现这种心律不整，心脏咚咚咚狂跳的声音。

    心跳的频率，是一种预兆。

    长这么大，就算高中时候喜欢老师那种聪明干练的形象，也不曾那么激动过。

    「莉莉，今天怎么有空下来？」

    「难得来接洽厂商，顺便跟两个重要的朋友见见面啊…」莉莉完全没发现安可瑜一脸吃惊的模样，热络的介绍着，「学长，这是我大学同学安可瑜，可瑜，这是我高中学长韩皓彬。」

    「第二次见面，你好吗？」安可瑜招呼的同时无意识地拨弄着瀏海，显的有点困窘，脸上不自觉涌起潮红。

    「可口可乐小姐！」

    「你们见过啊？」莉莉瞪大眼睛，显然不相信有什么祕密隐瞒在她眼皮下偷偷进行。

    「说来话长啊…不久前我为了小说男主角的雏型，在同样的一张桌子，很厚脸皮地sao扰了你学长…」

    「没这么严重，真的很巧，你是莉莉的朋友？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在同各行业工作囉啊！」

    「是啊，我们同公司，我是个爱情小说作家。」

    「这工作感觉很不错啊，不像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这么单调。」

    「恩，莉莉的工作不单调，印刷厂商、画家、作家、通路，需要应付不同的人，我嘛，没这么能干，只是个窝在房间里的小作者…」

    「坐吧，原本担心冷场勒，既然你们聊起，来，我先赶场啦…」

    「莉，你要走啦？」

    「是啊，学长不好意思，先走一步。」莉莉故意戳着錶面，一副赶时间的样子，趁机又偷偷给可瑜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了解的眼色，「晚上通电话，再打给你喔！」

    「好，路上小心耶。」

    店长一脸兴味，很自动地送来了果茶和点心，转身到吧台内故作忙碌，但是眼神却一直偷瞄，店员们也都屏气凝神等着看好戏。

    「真的没想过还能见面，原本以为新竹不大，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茫茫人海中还能见面…」可瑜扬起眉的笑意，开朗俏甜，一点也不扭捏作态，圆圆晶亮的眼神，雀跃可爱的模样一时间让他怦然心动。

    这个女孩一定很好相处，心思直率，况且，能和莉莉这种特立独行的人成为密友，一定有非常过人之处…

    说到这个莉莉，总觉得她今天出现在竹北不是偶然，简直像刻意安排两人见面似的，离开的这么仓卒，但是她的热心凑合又怎样呢，这段期间，认识美丽可爱的异性也不少，但都与他无任何掛碍。

    像空气般，握在手心，打开却什么也没有的，就是爱情，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这么转念过后，又释怀了，他确信自己对这种虚渺的东西没有任何期待。

    「上次是我吱吱喳喳的问你，这次变成朋友了，让我谈谈自己吧…」她仍旧笑着，为了这难得的缘分欣喜不已，「一直待在家里写作，我都快闷坏了…」

    「怎么会，感觉很自由呢…」

    「非也，非也，我大部分时间总窝在家里当宅女，看电影、看书，还有随时google找灵感，消化再变成文字產出，尤其最痛苦的就是截稿日前听见莉莉锁命连环call，虽然看起来的确是好个自由的好工作，不过『自由』这误会可大了！」

    也难怪，没有亲自接触这行业的一般人总理想化认为作家等同于不受时间限制的自由自在，应该是很梦幻、很悠间，黄晕灯光，夜深人静，桌上一杯沁着水湮的茶水，坠入自己的灵感国度，灵光乍现时，在键盘敲敲打打谱下动人故事，怡然自得的度过工作时光。

    她曾经对这行业有美丽的幻想，也努力维持。

    谁知道，实际赶起稿那种可怕的情景并非旁人能想像，披头散发，像是强迫症病患般在房间内焦躁地来回踱步，桌历上标记的截稿日彷彿索命咒般紧缠不休，对键盘像有深仇大恨似狂敲猛打，泉思枯竭时，疯狂delete、delete、delete，怎么样就是交不出满意的作品…

    各种濒临精神失控的徵兆都会出现，接连几次发作她总算认清事实…

    「也是，自由工作困难的是自我约束的纪律，如果只享受自由不承担后果，就天下大乱了…」他微微牵动嘴角。

    「对对，你说的正是我的心声！有纪律的自由！别人都不懂，总以为我过尽爽日子…」

    第二次的见面，谈话内容围绕着彼此不同的生长环境，拉拉杂杂就耗掉很长的篇幅，渐渐地，俩人间的普通对话，多了愉快的笑声，时间过的飞快。

    安可瑜逕自为愉快的会面感到欣喜，她以为，自己还算满讨人喜欢的，感谢爸妈的福荫，自己常被称讚漂亮又有亲和力，很讨人喜欢，唸书的时候，还被学校bbs男生评选为『史上最强疗伤系校花』。

    在学时期追求她的人不少，爸妈觉得学生不适合谈恋爱，好吧，pass过去了，出了社会，偏偏她的工作性质几乎不与人接触，迟迟交不到男友，搞的爸妈和莉莉开始怀疑她矫枉过正，深怕她这样下去会荷尔蒙失调，变成老姑婆，逮到机会就死命的想把她推销出去。

    亲戚朋友总是热心相挺，连番介绍对象给她，异性的追求，她并不排斥，，也让她安了心，但不知道怎么了，期待的恋情还是不开花，大家都觉得她鸡蛋里挑骨头…

    爱惜羽毛总不是错的吧，她就是觉得，大人的恋情，总少了点什么，如同圣.爱修伯里『小王子』一书中的懊恼，总是充满着物质和铜臭，年薪多少、有一栋房子等等，不由『心』而发的恋情，让她没什么兴趣只能敬而远之。

    无数岁月中她期待那个真心理解她，富有学识涵养的真命天子的翩翩来临，与她相恋，慢慢等待…

    终于，这是一个恋爱的好机会啊！

    她有一股莫名的直觉！

    安可瑜思酬着，人性还真是奇怪又可笑，自己明明对激进的追求者避之为恐不及，讨厌的要死，但身旁这位心无旁鶩，过分绅士的男人，反倒小小挫伤她疗伤系校花的尊严了，难道她老了吗？

    难道是她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吗？女人年纪超过25岁的价值真的开始滑溜梯吗？

    韩皓彬面对这么甜美的笑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是穿着太随便，掩盖了光芒，让他根本没注意到她是尤物一枚？

    他竟然又看手錶…

    真是太过分了…

    现在双方角色完全互换过来了，她觉得韩皓彬很帅、很斯文有里，很想很想更认识他一些，而他，竟然对自己的美色没有任何反应？

    「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希望下次还能见面…」

    「是啊，下次等莉莉有空再一起出来吧，」他很绅士的惋惜，就像普通的客套话，一点也不积极下次的邀约。「我送你回去吧？」

    「你忘啦，我家离这里很近，小摺在停车格里等我呢！」她率性地指指停车格里的脚踏车。「请你路上小心吧！」

    「这附近有一家义式料理，海鲜青酱义大利麵超讚的。如果下次你没事，可以一起出来吃饭…」她若无其事试探地提出下一次见面的邀约，想看看他的反应。

    哎，还是忍不住小女儿自尊开口邀约他，第一次见面的藉口是访谈小说男主角，第二次还是自己主动…

    「好啊。」他微笑的表情有温暖，也有说不出的自制。

    她喜欢他的态度，专业的高科技人才，却一点也不自傲，态度谦逊内蕴，笑容也是，带着点自制的靦腆。

    心情，飘出港口的小船，飘荡在茫茫大海中，恍恍惚惚没有方向。

    心里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些不着边际，温柔的热度却很真实地存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