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心里有玻璃崩裂的声音

    三人共处与外隔离的车内空间，芊芊在后座包着毯子倒头就睡，除了小女孩的浅息声，车上瀰漫着诡异的窒息感。照后镜映照出韩皓彬的脸，单手掌握方向盘，斜倚在窗框上，表情透露着些许无奈…

    想单纯地将安可瑜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外，却在看见她每每因两人关係一些小进展而欣喜的俏脸，硬生生压下噎到喉头的明确拒绝。

    不忍心看见她失望难过像小花般枯萎。

    明知道放任她投入感情实在不好，该果断地制止、拒绝她的好意，但看着她纯粹付出就感到幸福的模样，他就是没有办法硬起心肠拒绝。

    不能再放任自己挟着友谊当幌子，继续让她凭空付出感情了。

    或许事情说清楚后必须从被疼爱的幻想中抽离回归现实，但与其随着对她的感情逐渐加深，关係一直这样曖昧不明的纠缠下去，不如狠心斩断她的希望，别任她继续等待一颗不属于她的心。

    于是衡量以后他决定带芊芊一起赴约。

    免不了的伤心，虽然他不愿意见到，还是选了一个最笨最绝情的拒绝方式。

    谁也不知道如何打破沉默，安可瑜彷彿听的见自己心里的叹息声…

    韩皓彬，这个朋友眼中公认的极品好男人…

    却别人的男人…

    明知道很失礼，她还是想多了解关于他的一切，于是坦率地选择开门见山：「芊芊，看起来比一般小朋友还懂事听话，她mama呢？在工作吗？」

    「芊芊mama跟我离婚了，从两岁她离家去国外工作开始，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芊芊对她大概没什么印象…」

    韩皓彬没有隐瞒，既然已经知道芊芊的事情，说出接下来的事情，反而轻松了吧。

    「原来是这样…」

    安可瑜有点讶异，难怪当她问莉莉『这种绝品好男人，怎么还留着介绍。』时，她默不作声，原来是因为她的问题假设的太模稜两可，不是简单的选择题可以回答。

    该假设：年纪还等着被介绍的，就不会是绝品好男人？

    或者，既然是绝品好男人，怎么可能还留得给别人介绍？

    难怪莉莉没办法直率解释，以上假设的两种状况，全都不适用韩皓彬身上。明明是绝品好男人，却不像单身男性这么纯粹，说毫无希望，他却已经失婚，重新等待有缘人。

    韩皓彬是怎么样的绝品好男人，的确是复杂，需要亲自体会才能判断的。她心里燃起一丝丝小希望。转头疼惜地看着熟睡中像天使般纯洁的小脸蛋。

    「今天，吓到你了吧…」

    「是有一点，其实，莉莉没有提过这件事。」

    「莉莉对我的事情一直很关心，这大概又是她的自作主张吧。」

    「莉莉一向是这样的…」她浅浅的笑着。对朋友非常够义气，尽全力照顾自己周遭所有的人。「她对我的事情也非常关心…」

    「我想，真心的交朋友，不该有任何隐瞒，所以想在感情进一步发展前，先让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希望，你到最后才发现，为此感到受伤…」

    「我明白你的想法。」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大可技巧地隐瞒着，不负责任的享受一时的欢爱，事情爆发后，若不能接受，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他却没有这样做，他诚实的将自己的私事和盘托出。

    她真心地敬佩他性格的正直凛然。

    「可瑜，你是我的朋友，我很在乎你，也怕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

    她静默着等着他接下来出口的话，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上了绞刑台的罪犯，脖子上被栓了绳子等待倒数。

    「我们该试着从纯粹朋友关係开始，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好的想清楚，不要贸然地…」

    「够了，够了，我知道了…」

    她急忙的打断他。知道他即将出口的是什么，不想再听更多了，再听下去心会碎掉的。

    他在乎她，以朋友的身分，并且拒绝了她，额外的靠近。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体会到既心酸又浪漫的感觉。心里，骨头里，酸酸涩涩的，想狠狠流泪，却没有眼泪可以流，这不是悲伤的事情，而是无奈。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对一个人有好感，却面临的考验，如果忽略眼前的难题义无反顾爱下去，难保经过时间的流逝，激情过了，不会因此起争端。

    今天以前，她压根从没想过有天因为爱情而变成别人的后妈。一个新手mama难以想像的责任。

    今天以前，他也从没想过会有一段新感情介入他们沉寂已久生活，注入火花，改变他们习惯的生活步调。

    「希望你不要怪我残忍。」

    「我明白你所说的。既然我们俩拥有的是特殊的友谊，而不能是爱情，如果连这样的感情也令人为难，那么我寧愿放弃…」

    她听见心里有玻璃崩裂的声音。

    刺刺的，扎进她的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第一次感觉对方珍贵却无寂而终，两个对的人在『时间』的玩笑下错过了…

    认识他太晚，他已经经歷过很多事情，对爱情再没有美好幻想。

    他们只能当普通朋友。

    「好吧。这个尷尬的话题结束了。我们不要再想这件事。」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啊…

    但，幸福是靠自己掌握的！追求幸福的路途还很遥远呢…

    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脑里经过千百转苦恼后终于释怀，她坦率的接受了小考不及格的分数，期待期中考的突出表现。

    「对了，学长，你的工作内容，常常出差，应该很难控制下班的时间吧，那芊芊呢？是谁帮你照顾她？」

    「暂时把芊芊放在幼稚园，等她大点唸小学，可能去上安亲班吧…」他的眼神闪烁着愧疚，超越能力负荷把孩子待在身边是不是好爸爸该作的选择，他不确定，但这是唯一能让女儿安心的方法了。

    「什么？」

    「芊芊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敏感，她不愿意和别人在一起，以前曾经把她送到台中跟爷爷奶奶一起，但是她不习惯…哭着想回来…」

    「这样真的不行，待在学校的时间太久了，所有小朋友都被家长接回去以后，她的心里会有多孤单…」

    「我暂时还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让娃娃车放学以后送来我家吧！」她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不需要考量利害关係，只单纯觉得心疼小女孩，这么小就必须学习隐忍着想念爹地的孤单…

    只单纯想帮助这个心爱的男人，想帮助她们的心意如此而已。

    「什么？」

    「我是认真的。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我mama，教职退休以后一直在家过着种花养草的悠间生活，反正间来也没事，她很喜欢小朋友的，亲戚小朋友时常来我家玩，我的工作性质也几乎可以待在家里，芊芊从幼稚园放学以后到我家休息，晚了我们就准备晚餐给她吃，正常的作息对她比较好，你一个单亲爸爸能弄出什么东西给她吃…」

    「可瑜，」虽然仍直视着前方道路，但紧握着方向盘泛白的指节，却轻易透露出他心情的激动。「你这样做，我会过意不去…」

    为什么安可瑜能对萍水相逢的他付出这么多心思，他暗自苦恼着，无功不受禄，在他领受了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后，感情势必更牵扯不休，不能否认她的提议帮助多大。

    他感谢有人可以帮他分担那个重担。

    有一个人能填补芊芊信任的位置。

    无法虚情假意的拒绝，但却不能回馈她感情，他心里有着难忍的欠咎。

    「没有问题的。我mama以前是国小教务主任，很久前也教过小小孩的，我没有办法教芊芊什么，至少可以唸故事书给她听…」「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是好朋友吧，好朋友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不要再推辞。」

    安可瑜反手拍拍他肩膀，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