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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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挂着个红山大队小学的木牌子,院子里的土重新压平过,三间土坯房大小差不多,从左到右依次是教室、办公室和厨房。 说真的,山脚下有几个大队的人家房子都盖得比这好。 但梁孟津还是很知足的。 他把刚打好的书桌摆整齐,黑板再擦一遍,摊开新的本子,静待新生报名。 越是夏天,越凉快的时间就更多用来上工,因此到日头高升,才有第一个学生来。 是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带着两个小的弟弟meimei,四个人拍成一列。 大的像放牧人一样,手里只差个鞭子,就是站在门口有些游移不定。 还是梁孟津先招呼:“来报名吗?” 他用的是方言,虽然学的还不十分流利,发音倒有七分像,毕竟没入学的小朋友压根不懂普通话,他要是不会的话只怕一节课都上不了。 男孩胆子其实也挺大的,只是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他拽着meimei说:“来报名。” 梁孟津:“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剩子。” “大名呢?” “只有这一个名字。” “那你姓什么?” …… 一问一答,梁孟津把学生信息都填完才说:“学费一块五,带了吗?” 剩子机警地左右看,从小meimei的鞋底倒出来三毛钱,又从弟弟的口袋里掏出两毛钱,最后再从自己的衣领里扒拉出余下的一块钱。 大概不放心,他掰着手指头想数到五,数到后面自己有点乱,茫然抬头问:“对吗?” 梁孟津光顾着看他狡兔三窟,愣了一下颇有耐心:“来,跟我数一遍。” 反正还没人来,他就教得慢,教完后还给颗糖。 搞得剩子觉得学校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临别前依依不舍:“只能五天来一次吗?” 真可惜,他还想天天来。 现在小学是五年制,梁孟津思来想去,都觉得一人之力难以同时搞定,因此他想的是每个年级来上一天课。 这样一来,他的精力可以保障,住得远的学生们也不用每天往返,浪费路上的时间。 好些个大队小学,其实都是这么搞的,倒不算他独创。 当然,他自己是不太满意的,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因此说:“暂时是这样。” 小朋友都爱追问,剩子也不例外:“暂时是多久?” 梁孟津不想骗孩子,颇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 居然还有大人不知道的事情,剩子瞪圆了眼睛,想想还是回家去先跟他妈交代一声。 像他这样一个人来的是少数,乡下虽然放养孩子,但对钱很在乎,压根不会让小娃娃自己揣着学费出门。 可跟大人交流,也并非是件轻松的事情。 好比眼前这位,居然企图用送三个孩子上学来讲价。 这从没听说学费还有讲价的,梁孟津算是头一遭见识。 他只能车轱辘话继续:“这个钱不是给我的,是用来学校的维持……” 就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好维护的。 家长也有自己的生存逻辑,勉勉强强说:“那就三个五块,不能再多了。” 梁孟津沉默两秒:“三个的学费是四块五。” 不分年级,一视同仁。 哦哦哦,家长改口:“那就四块。” 能省一毛算一毛。 梁孟津真是费尽口舌才如数收到钱,心想也不知道是太阳晒还是怎么着,都有点头昏脑涨起来。 恰在此时,许淑宁送来一碗绿豆汤。 她其实站在旁边看好一会,等没人赶紧过来:“快喝掉。” 梁孟津连问都没问就端起碗,喝一半才记得问:“热不热?你在里面躲躲。” 许淑宁就是来看一眼,只说:“晚点给你送饭,先走啦。” 她也很忙,一屋子事情等着呢。 梁孟津:“我自己回去吃。” 报名的日子,他哪里有空,只怕都凉成黄花菜了也没人来。 许淑宁不容分说:“等着。” 她的话就是圣旨,梁孟津只有应是的份,冲着她的背影喊:“有十七个人了!” 附近几个大队的适龄儿童挺多的,可惜不是家家户户都愿意送孩子来。 毕竟学费纸笔还有耽误的功夫都是钱,因此许淑宁觉得人数还不少,起码比预计的多。 她替梁孟津高兴,扭过头笑得灿烂。 只是那几秒钟,梁孟津心花怒放,哪里还记得什么太阳的。 不过许淑宁惦记着,来送午饭的时候给他戴上帽子等遮□□。 梁孟津已经把位置移到墙根的阴影处,挥着蒲扇:“刚刚又有人来,不然我就自己回去了。” 队员们才不会怕热,这个时间是最不用干活的时候,能腾出手来。 许淑宁佯怒:“叫你等你不听话?” 她板着脸,梁孟津只有认错的份,心头却甜滋滋。 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第70章 不过世上多数事情, 是很难让所有人都高兴的。 梁孟津沉浸在招生顺利的喜悦当中,完全不知有人对此不乐意,那就是队员赖建国。 在知青们来之前, 赖建国算是本队文化水平最高的人。 他上过初中,有几年扫盲班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直有任职。 那也算是半个铁饭碗, 他捧得老高兴, 自觉得要是办学校, 怎么着都不能越过他去。 更何况梁孟津是外来人,凭啥在老赖家的地盘上吆三喝五的。 那怎么能行, 赖建国怎么想就怎么说, 这会正在大队部振振有词:“三哥, 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办成什么。再说了,有这种好事, 是不是该自家人?” 大队长赖大方抽口烟:“你别找我,我做不了主。” 县里点的头, 发到公社的文件直接任命的梁孟津,他区区一个小干部, 哪有随便换的权利。 大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没错, 可也得分是什么情况。 况且人家梁知青确实合适, 这几年也是他一直努力申请, 扪心自问,赖大方不好意思给人家抢过来, 怕遭雷劈。 赖建国却不心虚,依旧攀关系:“这有甚么, 写他的名字, 我上课我领工资不就行。” 他快五十的人,土里刨食的力气已经没剩多少, 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不放手。 这种心情赖大方可以理解,但提出这个做法仍旧略显匪夷所思。 他道:“你做梦吧,人家凭啥同意?” 赖建国理所当然:“还不是三哥你一句话的事。” 想得挺美,赖大方算是看出来,他就是在发癫,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简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好好种地。 思及此,赖大方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滚滚滚,给老子上工去。” 他发脾气,赖建国就不敢惹,搓搓手欲言又止,心想还得从另一头使劲。 因此中午,知青宿舍就来了客人。 正值盛夏,家家户户敞开门户通风。 赖建国连门都不用敲,大大方方走进院子里:“梁知青,梁知青在吗?” 梁孟津正在吃饭,碗一放边走边应:“在呢。” 还在心里琢磨着是谁,怎么听不出来声音,等看到人更是惊讶,毕竟大家从无交情。 倒是赖建国自然熟:“吃饭呢?” 梁孟津便客套答:“对,叔您吃了没有?” 赖建国哪里顾得上,背着手:“我就是来跟你讲两句话。” 两句话?梁孟津越发狐疑起来,悄悄回过头看。 许淑宁冲他笑一下,表情其实也有点茫然。 看来她也不知道,梁孟津只能自己问:“什么事啊?要不先屋里坐。” 里面人那么多,赖建国还真不好意思张嘴。 他匆匆道:“不用不用,一句话的事情。” 那他倒是说啊,铺垫得人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