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剧情无h
张角死了的妻主长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只是守着他的贞节牌坊，麻木的依靠着这剩余没被掠去的一亩地和两间草房过活。 他当年也堪堪怀过一个孩子，不足五个月便体虚滑胎了。以妻主族人的话来说像他这样克妻也没本事给妻主留后的东西，是绑了沉塘也不为过的。张角是个封建古板的男人，信奉以妻为天，对这套说辞竟也深以为然。自那之后只穿素衣戴黑纱覆面，活的死灰槁木一般，一过就是十几年。 他的身子在这本不适宜男子的乡间劳务中每况愈下，张角原来也是读书识礼的人家养出来的好男儿，哪里做得来这些，又拿不出钱治病，面色便逐日颓靡了下去，只是遮着没什么人看得清罢了。 他年轻时也哭过，妻主早亡，家族败落，连一个庇护自己的人都没有，或许真是自己命硬克死了孩子，又克死全家。念及此总觉得万分自责，愧疚不安，忧思过重又加重了一层病。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被姑嫂家一张身契卖给了阿广抵债，小地主阿广砸吧砸吧嘴，看着地上那瘦的不成人形，似乎一折就断的男人，摇摇头，“这种货色给我做小侍都不够，看着也干不了什么活，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嘛……哎呀呀……” 然而在张角艰难的将自己撑起来，与他对上眼时，看到的那双一明一暗的琥珀色瞳孔，和张角虽已颓败灰死却自有一番韵味的容颜后。阿广眼中惊奇的闪过一个无比熟悉眷恋的身影，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心念一动便改了主意。 对于年轻又富有的阿广脑子一热想取他做正夫这件事，张角表现的十分无措，他的反抗虚弱无力，掀不起半分波澜。连在他屋子前面看守的两个小公子都不将他当回事，既不帮他通传见家主的请求，也无视他一遍遍徒劳的辩解，在门口便肆意大声的谈笑起这老货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勾的家主非他不要，也不看看那张脸有多碍眼。 张角在屋内听的心底愈发寒凉绝望起来，走向镜前看着自己病容憔悴的苍白的脸，想着自己不仅克死妻主，如今竟还不能为她守贞，现下又要被迫另嫁他人受凌辱。 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铜镜的边缘，张角颤抖着攥起边缘将那物捧到空中，手脱力般一松，镜面便霎时四分五裂，巨大的碎裂声惊的外面两人立即推开门，已看见张角跪在地上抓起一块碎片往脖子上割。 还未待他们上前已被一声喝退，阿广几个跨步冲进来夺过张角手里的碎片，他布着薄厚不一茧子的粗糙手掌已被边缘剐的鲜血淋漓，脸上带着两道泪痕痛苦的看了她一眼，“抱歉……我本来是该抵债的，别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不要逼我。” 阿广当真是年轻，她连侧夫都没有就见了这样的阵仗，被这场面吓得心惊rou跳。当时要他时便没想过什么男子守贞，只当他已死了妻主，再嫁给自己难不成还委屈了？怎知这看起来羸弱和顺的老男人这般强硬。 叫了大夫，把人扶到床边给他连带膝盖上的几处划伤一块收拾了，动作间不免挨得近些，张角心力交瘁的已顾不及这些，只剩阿广对着他发间久违的皂荚香气心猿意马。 最后阿广对张角的话也没个准信，只说不逼他就是了，劝他先安心养病。果不其然，折腾了这么一回本就体虚至极的张角晚间就发起热来。 大夫被阿广转的眼晕，她与阿广娘也是故交，这孩子心性的姑娘哪懂怎么讨男人欢心，一味用强只会适得其反。不过阿广看上张角倒是这大夫没想到的，张角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子，只是两人怎么想想也觉得不配，以广家的家底何必给他正夫这么高的位子。 浸了冷水的帕子擦过张角透着病态红润的脸颊，大夫私心悄悄拨开他额前一缕碎发，这气质总瞧着像谁……临走前大夫细细嘱咐了调理的法子，打着油灯回去的路上，苦思冥想，路过一颗巨大苍老的槐树时突然脸颊被风拂过，眼边进了一粒沙。便停下揉了一会，忽的猛拍大腿，哎呦！这不活像她那个早亡的爹吗！这娘俩…… 那大夫猜的没错，张角像她爹，阿广头回见他就觉着像。她惊慌失措的想拴住他，选择了这极端却也牢靠的一种方式，好不必叫这人像她爹一样早早的折损了。 可张角看起来比她爹死前病的还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嫁她，阿广又不愿放他走，便这么不尴不尬的住在她后院养病。 张角半辈子过来也无个一女半子，有时看着阿广在他塌前侍奉汤药，恍惚间会莫名琢磨起，若是自己当年的那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是不是该像她这么大了？不知是男是女，模样比这个俊俏姑娘如何。 二人心思各异，却是离奇的对上了电波，有时阿广打理家事累了，寻到张角的房间，伏在他膝上小憩一阵。张角明知这样越礼，却还是止不住的细细替她理齐整了鬓边的碎发，看她恬静睡颜上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心内百感交集。 明知这丫头待自己的心思不单纯，又觉她年轻不知事。偏偏自己这样一个丧妻守寡多年，知人事的寡夫也这样不知羞耻，没名没分的赖在人家身边做的什么？可若真要名分……这正夫他是如何也不能受的。 况且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妻主。妻主？张角茫然的抬头望向房梁，妻主是什么样貌，声音性情如何，他已不大清晰了。眼中这个词的对应逐渐被另一张笑眼弯弯的容貌代替。 张角打了个寒颤，轻轻摇醒阿广叫她该去准备下午的事，自己也要睡下了。他不敢再深想，简直骇人。 饶是心里有这样的事，病怎么能好的起来。阿广大多时候顺着他，只不许他主动做事劳累了身体。二人处了这些日子，那些下人见阿广热度迟迟未退，婚事也始终筹备着，已有不少人开始真将他当男主人看了。 阿广知道自己对这人有父亲的投射，可相处至今，他身上的各样都深深吸引着她，这男人本不该如此凄苦，命运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她决定正式向他再一次提亲，筹备了许久的聘礼和聘书送进那间他暂居的卧房，阿广知道他不能麻烦又怕生人，赶走了媒公自己亲自过来，拉着他手柔声细语的问他愿不愿意嫁。 张角一个不字含在口中怎么都吐不出来，苦涩的泪滑过他干瘦凹陷的脸颊，许久才艰难开口说，若她真的想要自己，只做个通房也就罢了。 这么着说便是应了，阿广选择性无视了他话里的一些内容，小心凑近吻去了他脸侧的泪，握着张角因常年做活而有些变形扭曲的手指，一笔一划的在婚书上写下名字，只是接连不断的泪将墨晕的有些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