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你的母亲爱过你吗？

    有人爱过你吗？

    你在梦中细扒自己的人生。

    一切都好似有了答案，又好像没有。那些答案没有意义。

    父亲常年在外，你就没见过他几面。你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父亲，但他长什么样，你没有一点印象。

    你知他的辛苦，为了支撑这个家，始终深埋于工地。

    他是为了爱而这么做的吗？你不知道。

    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父亲那样的地步，这是否意味着你不爱那四个孩子？

    “妈，你爱我吗？”

    你站在沙发面前，问她。她什么也不讲，只不断地吞吐云烟。时间凝固了，她的目光穿过姥姥表面破碎的玻璃，她永远不会望向你。

    “那你爱姥姥吗？”你换一个问题，“姥姥爱你吗？”

    她终于把目光移过来。

    她笑了。

    梦境又回到姥姥去世后母亲的发疯，她把姥姥在她这里的遗物都摔砸一气，姥姥穿过衣服、盖过的被褥，全都用剪刀、用火毁掉。大骂姥姥是个赔钱货，骂自己是个赔钱货，自己的女儿也是。

    迪奥出现在自家门口，你丢下盆里的腌菜，跑出去，扑进他怀里。

    “快带我走！快点！”你使劲晃动他的衣摆，“我不要在这里了，她们都疯了！这里的人都疯了！”

    火车呜呜直叫，你倚在迪奥·布兰度的怀中，依靠的rou体冰凉，但那是唯一能让你获得安宁的地方。

    “迪奥，你爱我吗？”

    他从来没说过爱你。

    你仰头看他，他却笑了一声，那笑声带有嘲意。

    “那你爱我吗？”

    他亲口的一句问话，仿若惊天霹雷，你从梦境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小伙子还在熟睡，晨间的自然起立顶到你的大腿，你尴尬地坐起，单亲mama真不容易。

    可能是昨晚凡苏斯跟你的闲聊引起你做这样的噩梦。孩子总问你那些折磨人的问题，没人教过你，也没人给你解答，所以你只能自己去寻求答案。

    冷汗隔了好一阵才下去，你去给孩子们做早餐。乔鲁诺早早起来了，他刷完牙洗完脸，过来帮你一起做。

    “别帮我做这种事，快点去运动。”你催他，“别想偷懒，早上就这么点时间，不要浪费了。”

    乔鲁诺眨眼，听话地点点头，凑过来抱住你，轻轻亲了一下你的左脸。

    “谢谢mama。”

    你摸了下被亲的脸，纳闷至极，这小子怎么来这一出，自他懂事以来就很少做出与你过于亲密的行为。

    “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我可没钱给你买那个什么小霸王。”

    是的，比起电脑，他们更想要游戏机。有个同班同学带去学校天天炫耀，盎格鲁近期一直嚷嚷要买游戏机，气得你想给他一个大比兜。

    乔鲁诺反应一秒，随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而笑起来。他边笑边摇头，说自己才不对游戏感兴趣呢。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要道谢又亲你，听你的话回卧室换上运动衣，出门跑步。凡苏斯早就在一旁看着，跑过来，也撅起嘴亲你。

    你捂住右脸，被这俩小孩的接连cao作搞得很迷糊。

    这是青春期一来，对mama的占有欲又回来了？

    里奇艾尔与盎格鲁也起床，见到凡苏斯赖在你身上，都不服气，扑过来把你夹成rou夹馍里的肥香rou。

    儿时他们这样缠着你没问题，现在他们都这么大了，挤得你喘不过气，不止这个，尤其是他们正在成长的那地方……贴得太紧，你根本躲不掉！

    你拿暂时还没用的汤勺敲他们脑袋瓜，警告他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对别人这么做！你们已经发育了，这么做是性sao扰！”

    “什么是性sao扰？”里奇艾尔揉揉被敲痛的头，神情纯洁地发问。

    你被问成了个哑巴。这，这这这……这你怎么解释？

    “……总而言之，就是不可以！”

    “mama，你什么都没解释，怎么就总而言之了！”

    里奇艾尔已经不会被你敷衍到，生气得跺了跺脚，出门跑步去。

    凡苏斯说他会给弟弟解释，追了上去。

    “mama，这次期末我全科都九十分以上，你就给我买小霸王嘛。”

    盎格鲁还在跟你谈条件，你敷衍他，“离期末还早着，到时候再说。”

    “切。”

    没得到想要的承诺，盎格鲁撇撇嘴，也跑步去。

    你摇摇头，认命地给这群难伺候的娃娃们做营养丰富的早餐。

    家里没了这群孩子，三室一厅显得格外空旷。你想起昨晚做的梦，那几乎包含了你半辈子的疑问。

    姥姥不爱母亲，为什么要生下母亲？

    母亲不爱你的话，又为什么要生下你？

    非得平添那么多的恨与不情愿，毁掉自己与另一个孩子的一生吗？

    思来想去，你还是想当一个好mama。

    不会，你就认真学。为了更好地教育他们，你活用互联网，刷过些个疑似教育实则“教育”的奇怪网站，终于找到几些正经的科普，在热心网友的推荐之下，你去买了有本地汉化的性教育光碟。

    你先播放检查一遍，一开始是模拟人类生命诞生的过程，接着是孩子的成长，还有认知、发育……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懂得保护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

    很正常的教育影片，可比迪奥给你看的那些影片正规多了。等孩子放学，你就放给他们看。

    盎格鲁一听是教育影片，就不想看。你把他强拉到沙发上，逼他必须看。盎格鲁满不情愿坐到自家哥哥旁边，其他几位都很乖巧，等待被教育。

    “看影片总比写作业好吧。”

    里奇艾尔趴到盎格鲁耳边说道。你威胁地“嗯？”一声，里奇艾尔缩一下脖子，正襟危坐。

    他们学校没有教详细的知识，你听过他们复述，学校里的老师只简略讲解人类的生理，并警告学生不能早恋。

    当时他们还问你为什么不能早恋，你尴尬得没处说，因为你就是未成年去勾引迪奥的。

    坐你两侧的里奇艾尔与凡苏斯身子一歪，都贴在你身上。乔鲁诺与盎格鲁投过来视线，一副羡慕的表情。

    “今天怎么了，这么黏人。”

    “想mama了嘛。”

    里奇艾尔紧紧抱着你的手臂，甜甜地说。而你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宠他们，导致这个年纪还跟mama撒娇。

    不是说青春期叛逆吗？怎么自家小孩完全不一样。

    在小蝌蚪努力地竞争过同类，进入卵子，影片开始残酷地展现生育的全过程。不是小学老师美化过的版本，他们第一次见证这般血淋淋的生产，里奇艾尔抖了两抖，与凡苏斯一起更加拥紧了你。

    “mama生下我们肯定很疼吧。”里奇艾尔心疼地说，“生下乔鲁诺，又一下生下我们三个，mama好伟大……”

    “辛苦你了，mama。”

    “辛苦了！”

    “mama，谢谢你把我们带到这世上来！”

    几个小孩都微笑地望着你，你哽了一下，被他们这一声声真挚的感谢冲击得说不出来话。

    他们真以为是你亲生的，实际上你根本没体验过这种生产。你真正的孩子发苗还不到两个月，就成了一团死胎。

    一种鸠占鹊巢的羞愧感占据你的全身，让你坐立难安。他们这些感谢应该给予他们的亲生母亲，是那些mama经历生产的痛苦生下他们，而不是捡了便宜的你。仅仅因为他们不知道。

    “mama？”

    “啊……没事，继续看吧。”

    你打马虎眼，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身世。即便告诉了又如何，让他们知道自己被亲生mama抛弃，指定要伤心。

    想是这么想，夜里，这份强烈的愧疚带来的焦虑让你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就坐起噩梦。迪奥的情人来找你，说你骗了那些孩子，叫你把孩子还给她们。

    “是你们把孩子丢给我！如果我不养，他们就死了！福利院卖小孩的事还少吗？我已经尽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

    “可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不是你的孩子！”

    迪奥的情人们张牙舞爪掐住你的脖子，你怎么挣扎也脱不开，一惊醒，发现是被子裹得太紧，把脖子勒住了。

    再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难安，你起来去另两间屋里，确认都在好好睡，回自己屋，给达比弟弟打电话。

    他仍然很快就接听，被你吵醒也没对你发火，问你大晚上给他打电话做什么，想他了？

    你对他倾诉自己的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你一方面怕伤他们的心，一方面怕他们得知真相后与你生分。

    “那你就等他们成年再告诉他们嘛，那时候他们长大，你就不用养他们了。”

    是这样没错……但一想到他们长大后就会离开你，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你好像比自己认为的更在乎他们。

    门外发出奇怪的声响，你心下一惊，挂了电话，起身悄声移步到门口。

    屋门明明被你关上了的，现在却开了一条缝。你出去，卫生间有人，于客厅等待一阵，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是乔鲁诺。

    他听见你对达比弟弟说的那些话了吗？

    你脸上冒出一些汗，自己隐瞒的可不只有他们的身世，与达比兄弟的关系也是偷偷的，他们都不知道。

    “乔鲁诺，你有听见什么吗？”

    “什么？”

    乔鲁诺困惑地看着你，眼神还有些未睡醒的迷朦，“听见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你多虑了，你摇摇手，“去睡吧。”

    “晚安，mama。”

    他对你点点头，径直走回他的卧室。你也回屋，坐在床边，怎么想都不对劲。

    你明明关严了门。

    第二天启，你就观察乔鲁诺的反应，想要找出一些苗头与漏洞，也不知是他装得好还是不在意，又或是确实没听到，他没有多少奇怪的反应。

    要说有也确实有，他开始避讳所有与你的身体接触，可这也许是青春期，他本来就不那么亲人。

    总之，你没发现乔鲁诺偷听的佐证。

    就在你还试图搜寻蛛丝马迹，凡苏斯那边出了问题。事情的起因在于你发现每月的支出有增多，具体在于网费，你自己也没记录自己的上网时间，但有时实在多得离谱。

    开家长会，老师又叮嘱家长千万不要让孩子因为好奇心受路边三级碟片的蛊惑，你想起电脑可以看文字与图片，心下不免起疑。

    账号密码只有自家孩子知道，嫌疑犯只可能是自家孩子，于是你守株待兔，严格筛查这几个孩子在家的日常行踪，终于让你逮到了，这次周末你给亲戚送完东西刻意提早回家，推开卧室就发现凡苏斯坐在电脑前，手里还在做些少儿不宜的动作。

    凡苏斯被你的突击检查吓得直接蔫掉了。

    他居然在你的卧室用电脑看艳星图片！还用你床头的纸巾导！你抢过鼠标，检查网页上的文字，还是那种隔辈luanlun的黄文！气得你直发抖！

    “mama……”他的声音也在抖，你感觉自己抖得更厉害。

    这该怎么教育，你真的不会了！

    “先把裤子穿上！”你使劲拍一下桌，凡苏斯扭过去扯裤子，你这辈子大脑都没转这么快，但还是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

    “不要看这种东西，等你成年了再看。”你半天想不出个理由，只能威胁，“看这东西多了会阳痿！”

    凡苏斯终于露出些许恐惧的神色。

    家里的网费总算正常，凡苏斯逃避了你一阵，因为你没再提这件事，他的态度就慢慢恢复寻常。

    自从他们进入青春期，家里的卫生纸消耗明显上升好几节，你也隐晦地问过别的家长有没有遇到这种问题，都说有。但是听别的家长描述，很少有像自家孩子这么频繁，大多都有（被爸爸）控制。

    唉，可能这群孩子旺盛的欲望随他们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