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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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近来似是有些信佛。 顾绪琮注意到母亲几乎每月都会去京郊的慈恩寺上香拜佛,只是和旁人不同,她并不会选初一、十五,这样香客云织的日子,反而更喜欢一些人少的寻常时间。 或许是喜欢清净吧,母亲常常一去就是两三天。 顾绪琮并不信鬼神之论,但有时也会在心底感念那不知是否存于世间的神佛,让他能够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命运般和母亲相遇。 顾绪琮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在父亲和母亲成亲之前,他曾见过母亲,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母亲后来会成为他的母亲。 那是好几年前的春天,草长莺飞,杨柳依依,他出门办事,路上却发现有东西落在了家中,便让小厮回去取。 等待小厮归来时,他沿着河流向前走,随意欣赏着春日的风光,谁知天边竟突然下起了雨。 他依稀记得附近有个亭子,便找了过去躲雨,但等走到附近时,隔着朦胧的雨幕却发现亭内早已有人。 亭子里是一坐一侍立的两位女子,就在他担忧冒犯了对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躲雨时,坐着的那位女子发现了他。 她像是看出了他的犹疑不前,眉眼笑盈盈的,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打趣。 “小呆子,下雨了你不进来亭子里躲雨,傻乎乎站在雨里干什么?” “难道小小年纪就开始学着那些酸腐书生的男女大防了不成?” 他被说的脸一红,原先的犹豫不定倒是都没了,迎着那女子的目光走入了亭内。 见他衣服头发都湿了,那女子还将手帕给他擦拭,然后又拉他坐下,请他吃点心,和他一起闲话。 他那时便觉得她不同,有种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舒展大方,但同时又具有女子所特有的那种温柔和善。 在雨幕中,他吃着甜甜的点心,嗅着对方身上香香的气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有些贪念这份美好,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更长久一点,可雨说停便停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两人便就此分别,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日后可以再次相见。 神佛听到了他的祈祷,并没有怪罪他不够虔诚的信仰,为他实现了愿求。 他真的又见到了对方。 那是在不久后父亲成亲的时候,她是父亲的新娘子。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欣喜和期盼,她是自己未来的母亲,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日日见到她,和她说话,和她一起吃甜甜的点心啦? 可当他真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所迎接他的却不是她温柔和善的笑颜,她依旧那样好看,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对他的排斥,抵触,抗拒,厌恶,恶心。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他有些受伤和茫然,不懂为什么事情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书房里,在他记忆中一向高大可靠的父亲颓废地垂落下肩膀,声音苦涩。 “父亲,父亲欺骗了安安,她并不知道父亲曾经成过亲,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安安一时间难以接受,倘若她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不要怪她,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安安,谢千安,顾绪琮知道这是她的名字,很好听,可对于父亲的话,他却有些听不懂了。 他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她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她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所以,是自己伤害到她了吗?她原本高高兴兴满心欢喜地嫁给父亲,今天本该是她的大喜之日,女子一生里最为重要的日子,可这一切全都被毁了,被他和父亲毁掉了。 他所喜欢的,她的温柔,她的笑容,也全都是被他自己给毁掉的。 顾绪琮甚至想到,如果对方早知今日,会不会后悔那天在雨幕里叫自己去躲雨,还温柔地和自己说话,给自己吃点心。 顾绪琮失魂落魄地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不喜欢他,将他视作空气,永远都对他保持着无视的态度。 顾绪琮心中难受,却也知道怪不得她,作为一个被欺骗,被蒙蔽的人,她再如何讨厌自己,不喜自己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是她纯洁爱情中的污点,一根永远扎在她心底,膈应着她的尖刺,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对方,她的丈夫是一个卑劣的骗子。 顾绪琮心中滋生出丝丝缕缕对自己的厌弃。 他明白了一切,却克制不住那颗想要亲近她的心。 他只能日日去向她请安,努力地去讨她欢心,想要消减她心中的隔阂,可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又何谈其他。 直到有一天,母亲不小心打了他。 总是漠视他的存在的美丽眼眸中重新接纳他的身影,不爱言语的唇瓣中吐露絮絮的关心,那双白皙柔嫩的手触上他面上的伤处,柔软又温暖。 那是时隔许久之后母亲再一次对他温言细语,待他以温柔,他几乎喜极而泣。 他终于找到了让母亲态度松软的那把钥匙。 之后他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亲近,直到如今,母亲已经会在他面前展露鲜活生动的一面,甚至对自己有占有欲,偶尔还会闹些小情绪。 顾绪琮是真的很开心。 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改善至此,谁都,谁都别妄图离间她们之间的感情,谁都别想。 “你愣着干嘛?” 谢千安皱眉看着面前的人,今天是她去慈恩寺上香的日子,顾绪琮这两日休沐在家,知道后就一直缠着要去,她被缠的没办法,最后只好松口让对方送自己过去。 但现在见对方傻愣愣站在马车边,谢千安又开始有些后悔,不想让对方送自己了。 顾绪琮从回忆中抽离,瞧见对方眉眼间的不耐,知道是自己的愣神让对方不满了,也不敢再拖沓,当即一撩衣摆,趴伏在地,长腿蜷缩,双臂撑在地面,背部摊平,摆出一副人凳的模样。 谢千安出行,带的人并不算少,但此时有一个算一个都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当作看不见面前这一幕。 质如美玉,身似松柏,一身傲骨不可摧者的白衣少年垂下高傲的头颅,弯折笔直的肩背,如有黄金的膝下也早不知跪过多少次。 尊贵孤傲的侯府少爷伏身下跪,将自己的尊严傲骨弃之不顾,低到尘埃里,甘做供人踩踏的人凳。 这事足够震惊世人,但在侯府当中,更为糟践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那是连普通良家子,甚至奴仆都会觉得不堪受辱的地步,却一次次地发生在侯府少爷身上,侯府中人早就心生麻木,更加畏惧夫人手段,只知道要谨言慎行,绝不敢向旁人透露分毫。 而作为众人的中心,给人当凳子踩的顾绪琮眼里心里只有母亲,他紧紧追随着母亲,时刻渴盼对方能够将视线落于自己身上,对于除母亲外其他人的目光,他并不在意。 至于谢千安,则更加坦然了,一派从容自若地踩着自己继子的背上了马车。 顾绪琮只感觉自己背上一沉又一轻,便知道母亲已经上了马车,他也没在地上多待,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跟着一道上去了。 眼见主子们都进了车厢,整装待发的队伍也有条不紊地出发了。 谢千安同意顾绪琮来送自己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顾绪琮虽然一向温顺听话,无论怎样玩弄戏耍,不管多么恶劣轻慢,他都会乖巧听从,安静接受,从不拒绝,但对于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能接受的。 他的底线看似很低,却坚如磐石,不容动摇,在下贱的同时,居然还很有原则。 谢千安一向只是在顾绪琮身上打发时光,找找乐子,并没有真想把他调教成什么模样,或者是非要他做到什么程度,所以在知道对方也不是毫无底线时,她也没想着要使出各种手段,把他底线一点点磨没。 只是自己无心是一回事,如今对方自己愿意让步,而条件也并非多么苛刻,那谢千安自然会抓住机会。 答应对方送自己去慈恩寺便是条件,既然对方的要求自己已经做到,那自然到了自己该索取回报的时候了。 顾绪琮也清楚这点,上车后连坐都没坐直接跪在了谢千安的跟前——或者说,其实在和母亲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跪着的。 少年俊秀英挺,眸如黑玉,一身白衣,沉稳有度中又不乏少年意气。 他跪在地上比坐着的谢千安要矮上一截,故而需要仰起头来仰视对方,他已然习惯了这个视角,做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拘束不自在,甚至连脊背都保持着一贯的挺拔。 少年安静地看了谢千安一会儿,眸光专注,有种微妙的虔诚。 身下,少年宽大的袍袖垂落在地,白色的布料蜿蜒堆积,像是将他禁锢于此的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