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杨盈 【如果】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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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在阿盈的未来里,我应该是死了。” 虽说只是猜想,但宁远舟知道这个猜想,在那个未来里便是笃定的现实。 这才能解释杨盈此前种种行径,解释她因何宁可不顾自身性命也要主动担下制衡的角色,并不是将此当作博弈的筹码,而是只为了让他的生命不再受到侵害威胁。 杨盈奋不顾身的作为,对于保护他们之视作首要,而她所表现出来的积极性,甚至还指向了一个更绝望的未来。 “而且死去的,应当不只是我而已。” 不只是他,甚至是他的兄弟们,亦……没有未来。 所以才会觉得愤怒,才会觉得愧疚,才会觉得……无力。 究竟会发生多惨烈的事,只要稍作想象,宁远舟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的情绪。 他的情绪被挑动得过于波澜,所以才会选择外出,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任如意听完,便也了然,"若无意外,我的结果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吧,我一直觉得杨盈有点爱黏我,之前想不通,这下也理解了。” 一半的饼份量不算多,这三两句话间,两人便吃完了。 任如意拍掉指尖的碎屑,对着宁远舟说:“如此看来,我还能活着的日子倒没多长,终究没躲过朱衣卫的女子一般没活过三十的惯例。” 她的嗓音依旧清冷,言语间把自己生命看得更淡薄。 “反正只要在这之前,把娘娘的事调查清楚,完成报仇了就行。” 生命随岁月如梭而过,对其无常而短暂的认知恍若已经刻入她的骨髓,活着一天便是一天。 任如意活过,却没有过人生,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宁远舟无法否认自己心中对任如意产生了心疼,即便他知道她从不示弱,眼下也许是故意为之,但依旧轻易地被揪疼了心。 当她继而蹙起眉头,带着点僵硬,稍微扭动左肩时,这般细微的难受便让他按捺不下了担心,急问:“怎么了?” 任如意声音有些轻,“背有点疼,之前在天星峡撞到山壁受得伤。” 明知道受伤也不提,还不言不语地跟着自己骑了一路的快马?! “你之前怎么没说?!” 任如意自是听出了男人话中的关心,神情依旧如常,“也没多疼,正好,你要不帮我看看?”随后便背向宁远舟,自若地揭开左边的衣襟,向男人露出了受伤的左背。 猝不及防落入眼帘的肌肤,不禁让宁远舟心底一颤,连忙撇开了视线。 “怎样,伤口看起来如何?” 随着女人的催促,宁远舟不得不把视线移了回去,快速审视那纤细背上的伤,虽然淤青斑斑,但没有明显的红肿,一确定后,便又赶紧低头避开了视线,却已止不住随之而来的口干舌燥。 “还好,应该还未伤及筋骨,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宁远舟随后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松了口气,片刻后再抬起头,眼前的一幕却刹那让他一怔恍惚。 任如意并未如他所言而动,衣襟依旧半退在左肩,只是转过身子面向了他,当他稍微回过神来,对方已伸出双手,揽在他的后颈,缓缓倚靠向他。 宁远舟倏地又是一阵呆滞,视线还来不及移开,便见任如意微仰起头凝视着他,双眸间转盼流光,吐气如兰,“宁远舟……你说如果生命如此短暂,死亡亦转瞬而至,那我们是不是该把握生命,尽情享受呢?” 宁远舟知道自己当下该退开,可对方已缠住了自己,又靠得太近,唯恐推搡间会让对方更加衣衫不整,只得继续僵直不动。 处于优势的刺客自是逮到机会,乘势继续步步逼近,那修长纤纤的右手已从后颈蜿蜒而下,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了男人的喉结,又胆大包天地顺着锁骨,探入了衣襟间。 任如意轻轻抚摸着,指尖的触感可以让她轻易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也能猜到是哪个武器造成的。 “如果未来还是一样的话,你还是不打算答应我吗?” 轻柔的抚摸,轻挠着过去受过的伤楚,也丝丝缕缕扰动着克制的理智。 此时,宁远舟已然无法把目光移开,那片雪白半峰之上有着着数道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疤,尤其那一道横跨于心胸之上的,最为让他惊颤。 他们的身躯同样的狰狞,相似的可悲。 幽幽蛊惑之语又随之而来,犹如妖魅惑人,宁远舟无疑被其所诱,心鼓动得厉害。 “你确定要浪费我们为数不多的时间?” 是啊,如果明知岁月即将稍纵即逝,却仍故作姿态不去及时握住垂手可得的美好,去感受这或许仅此一次的怦然心动的话…… 只怕后悔没及。 眼前的女人懂得他的软肋,更善于挑拨。 宁远舟眸色幽暗下来,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低下了头,吻在心胸之上的那一道深刻的疤痕。 当得到宁远舟这般轻柔而怜惜的回应,任如意有些出乎意料,那处原本早已经好全的伤,当下竟莫名地有点泛疼了起来。 宁远舟的左手挽上她的背,而右手亦缓缓落到了自己的左肩处,在她的颈脖间又落下了一吻时,那一处也因此起了一丝颤栗。 而当那颤栗之意还未尽褪,宁远舟的手一提,便把自己落到左肩的衣襟拉回原处。 动作一个干脆利落。 任如意狠狠瞪着宁远舟,眸中顷刻充满了不满。 宁远舟只得无奈的笑起来,额头与对方的轻靠相抵,“抱歉,是我失态了。” 任如意一怔,明明男人又一次拒绝了自己,却是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对待自己。 “我现在绝对不会对你做出这等逾轨之事。” “宁远舟,你在耍我?” “不,是你赢了。” 任如意又是一怔,眼中蓦然迎入了一缕微熹晨光,这才发现他们所在之处竟是金盏遍地,微风徐徐轻掠,花枝摇曳于粼粼晨光,荡漾着细碎而婆娑的声响时,男人的声音随之传入耳际。 “我答应你,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履行我对你的承诺。” 他才不允许他与她,还有兄弟们的未来,只得如此短暂。 未来可还未定,不是吗? *** 在去往被安军占据的许城以前,任如意与宁远舟二人选择提前和钱昭、于十三和孙朗三人,坦白了任如意的身份。 在知晓任如意朱衣卫的身份当下,即便她早已脱离了组织,仍无法让他们,三人尤其是钱昭与孙朗,毫无道理地咽下六道堂与朱衣卫这么多年来结下的恩怨。 一场殴斗在所难免。 但这一战,他们打得酣畅淋漓,也对任如意的武艺之强有了更明确的认知,与三人同时交锋,仍能处于不败之地, 若不是刺客的功法更倾于一击致命,本不利于缠斗,时间一长,蓄势未及,让三人有机可乘。 在任如意真的拼上性命以前,打从一开始在一旁沉吟不语的宁远舟蓦然出手截住了任如意的攻势,这般猝不及防的挡在两方之间,三人自是一惊,当下只堪堪来得及偏开刀锋,攻势的余劲还是直接落到宁远舟背上。 虽有內劲护体,宁远舟还是被震得气血翻涌。 “宁头儿!” “宁远舟!你干什么?!” 任如意试图甩开宁远舟,但对方依旧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温和的眼神里向她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之意。 宁远舟并不是贸然介入,实则他从方才的战斗便已看出来,钱昭他们打到后期,招式上已渐渐消去绝对的杀机。 不管这是因为看在自己的面上,还是因为思及与如意曾经的共济之义,但至少已经不再是僵持不下的局面。 宁远舟调整了气息,转身对着三人解释:“先前把她的身份隐瞒下来,是我的主张,所以造成如此局面,我责无旁贷,六道堂在朱衣卫手上固有血仇,但反之,在我们手上丧命的朱衣卫也没少过,你我都知道,同为间客,本就命若浮萍 我不奢望你们之后依旧能待她如此前那般毫无芥蒂,但我依旧希望你们接下来在看待她的时候,是作为任如意的她,而不只是个朱衣卫。” “想想她为使团所做过的,为殿下做的,再来做出评断。” 钱昭他们也不是完全的是非黑白不分,而且打了一架,去了心中的一部分积怨,理性回归之后,他们也知道宁远舟说的并无道理。 只不过短时间,内心的别扭还需要时间去消弭。 这场对话和战斗是避开使团其他人私底下进行的,而当杨盈从元禄那里得知这件事后,任如意和其他人的相处已恢复如初。 那时侯,使团正通过了许城的城门,来到了当地的军衙。 杨盈并没有心思去探究那场战斗的细节,因为她赫然发现,在许城镇守的安国将领,竟然不是当初的申屠赤。 发现了这点异样之后,杨盈再一次感到了心慌,当下找了机会把这个发现暗自跟宁远舟与任如意说。 “阿盈,你的经历可能已经无法完全做准,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安国的情报后,才能更稳妥制定之后的计划。” 杨盈只得暂时按捺下不安的心,接着便和他们提及另一件此前来不及说的事。 “远舟哥哥,如意姐,之前还有一事未来得及与你们提及,安国之行并不是我最担心的,最让我忧心的,是北磐。” “北磐人?”宁远舟不禁蹙眉疑道。 “当初两国交战之际,北磐实则一直盘踞于天门关外蠢蠢欲动,最后也让他们找到机会冲破了天门关。” 宁远舟和任如意眼里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接着又听见杨盈接着道:“虽然之后安梧积极联手抗北,但因为仓促成军,援军也因为大雪延误了支援,守下合县的那一役,代价太大了……” 至今,杨盈都不敢忘记,那一场的大雪,是淌着血的白雪。 即便午夜梦回,梦魇难眠之际,也不敢忘。 任如意听见杨盈说及安梧联军一事,当中竟没有掺和物资城池等利益置换,有些讶异。 “以安帝多疑喜利的性格,很难想象会在没有条件换制的情况下,便答应出兵抗北。” “如意姐,在安国,主张答应抗北的并不是安帝。” “那是谁?”宁远舟问道。 “是李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