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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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向来烟雨朦胧,旖旎多情。 朝廷的政事,关乎不到这里,仙人的纷争,又有仙凡之别,哪怕是朝代更替,天地换色,都叫不醒这十里秦淮的醉生梦死,温柔富贵。 有道是:十里秦淮生春梦,六朝烟月荟金陵,乌衣巷,朱雀桥,柳叶渡,红尘冢,上迎神仙风流客,下送达官陶朱公。 而今日里,这秦淮河畔再次迎来一场盛事:素雪楼十二楼新魁首入阁。 素雪楼,素来有天下第一楼之称,楼分十二阁,十二层,每阁以十二花神命名,以琴、棋、书、画、艺为五绝,从下往上数,层数越高,美人越绝色,才艺更是惊人——是了,这天下第一楼,说的便是青楼。 只是素雪楼的画风与其他的秦楼楚馆格外不同。 在秦淮河上,但有听闻素雪楼之名的,无不退避三舍,固然有往来显贵、侠士剑客之流,却也和这素雪楼中的美人息息相关。 有传闻说,这素雪楼中的尽是采阳补阴的妖女。 也有传闻说,这素雪楼中的美人各个能文善武。 更有传闻说,这素雪楼中有世间少有的神医…… 林林总总,真假难辨。 但要是除了这些暗地里的捕风捉影,秦淮两岸的百姓对素雪楼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推崇,只因素雪楼逢年过节总要在秦淮河畔施粥施药,粥用上好大米熬制的黏稠软糯,草药都是炮制好的,按照药方半卖半送的施给百姓,若是一般大夫看不好或是不接的病,素雪楼也有擅医术的美人为其诊治…… 是以素雪楼在这秦淮河上,倒也算是别具一格,褒贬掺半。 此时,十二楼新魁首的房间里,却已经坐了一个身着锦绣华袍的中年人,手里把玩着一枚墨玉做就的棋子,纵观全局,却发现棋盘上已无退路,男人喟然一叹:“弈棋之道,谋算也,胜败之要,与兵法和,是以常人皆道棋如人生,看棋如看人……以先生的谋算,屈居于风月之地,岂不是埋没?”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华服美人轻声道,“先生又如何知晓,某到底有没有被埋没呢?” “倘若先生肯出山,某以太师之位相许,”中年人将手中的棋子扔入棋篓当中,“……这素雪楼,终究是……以先生之才,若入得朝堂,定是我大乾之幸。” 蓝眠哑然无言,半晌,掩面大笑:“陛下这话说的有趣。官家有三不取:出身不正者,不取;德行有亏者,不取;从贱业者,不取。” “某出身于素雪楼,这三不取已是全占了,于理不合,”蓝眠敛袖为面前已经显露了身份的帝王添上一杯茶水,“再者,陛下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一探究竟么?” “不错,”见蓝眠不答话,靖嘉帝往后微微一靠,显得颇为舒适的靠在了美人榻的引枕上,“金陵毕竟是一朝都城,这两年,你们素雪楼在民间的声望,都要比朕这个皇帝都要高了——听闻金陵城外,还有不远千里驾着牛车来素雪楼看病的,乃至于每年的花朝节都有各地民众往金陵而来,只为给素雪楼‘十二花仙’献上一份供奉、一份节礼。” “可我素雪楼,终究不过是风月无边之地,”蓝眠轻笑道,“于陛下来说,既无功利之争,也动摇不得江山社稷——况且,每年二月十二的供奉,我素雪楼倒还真是受得起。” “动摇不得江山社稷?那你们不计代价的施粥施药,在民间收取民心又为了什么?”靖嘉帝带着些许皱纹的眼角微微一跳,“仅户部去年一年的关注,素雪楼施出去的粥、药足足上达七百万两白银,你可知,朝廷往年赈灾,一个州城也才不过分得百万两上下——七百八十九万两白银,能抵得上国库小半年的收入,这泼出来的,何止是富贵?”更是潜藏在暗地里的势力与野心! “不过是些凡俗阿堵之物,不值得一提,”对于帝王隐含着的惊疑怒意,蓝眠处惊不变,示意一旁守着的童子过来奉茶,“陛下要记得,素雪楼乃是风月无边之地——只关风月只关情,这天下是姓王还是姓谢都与素雪楼无关。” “施粥也好,施药也罢,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多少,不过两株凡品灵药的价格,”蓝眠吹散了浮起的茶叶,看其在杯子里沉浮,“——更何况,活下来的不都是大乾的子民么?” “凡品……灵药?” 蓝眠轻笑:“我辈修行中人,身行体悟,皆在一个情字。” “生而为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此间种种,皆因情字而起,”蓝眠叹息道,“修行之道,迎难而上,或修身,或炼心,前者千锤百炼,非大毅力者难成,后者深入红尘,非大智慧者难出……” “是以,素雪楼不过红尘历练之所,待得勘破红尘,境界圆满,自是该回到来处去——不入世,如何出世,不出世又何来入世?” 蓝眠微微一笑:“我等不过凡尘过客而已,今日因,他日果,若是善因善果倒是一段佳话,若是担了恶因而无补救,怕是要身死道消,是以这才与民为善,积累功德罢了。” 靖嘉帝抚着茶盏若有所思,神色莫测。 而气氛在此时也逐渐沉寂下来,良久,蓝眠喟然一叹:“绯烟,取两株凡品灵药过来,送与陛下。” 蓝眠的声音不大,在这显得空旷的大厅之内怕也传不得多远,但话音方落,便有一童音轻柔在二人耳边响起:“诺。” 声音柔软中带着些许稚气,一声过后犹如春水一般再无痕迹。 须臾,有一七八岁的女童,捧着一对紫檀做就的木匣过来:“阁主。” 蓝眠招手,那一对木匣便凌空而起,轻轻落在靖嘉帝面前,匣盖打开,竟是一株极品紫芝,其色酱紫,状如祥云,rou约两三指多厚,大小与常人家中的小型磨盘仿佛。 便是见惯天下奇珍的靖嘉帝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下一个匣中的干品人参,已经脱去水分的参体尚有成人男子手腕粗细,长有一尺余,根须粗壮,其个头之大,实在是出人意料。 蓝眠抬手,以灵力牵引木匣合上:“陛下以为,此等草药倘若出现在珍宝阁的拍卖场中,又能卖出多少的价钱?” 靖嘉帝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千金易得,奇珍难寻……这等品相又能救命的宝物,不多见矣……素雪楼的财大气粗,朕……见识了。” 靖嘉帝苦笑着,何止是见识?这两样宝物倘若现世,怕是十万两金才能得其一,而这,几乎要掏空他的私库。 蓝眠轻笑一声:“这便当做是我素雪楼的投名状罢。毕竟,素雪楼只关风月,不闻天下,不担因果,不问尘世,陛下大可放心。” 靖嘉帝靠在引枕上,沉吟半晌,手中一杯清茶将将凉透,这才道:“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朕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不成想,竟真有仙人入世作修行之道。只是,还请阁主为朕解疑:倘若欲求长生,又往何从?” 这话一出,便是蓝眠眼底也浮现几分惊诧,旋即笑道:“陛下九五之尊,享一国气运,与我等来说,则是紫气加身,如有天助。只要勤公俭德,体察百姓疾苦,待到天下大治,海清河晏,自有无上功德、延年益寿,倒也不必苛求修行之道。” “延年益寿,何如长生不老?” “长生不过一场虚妄,”蓝眠淡淡笑道,“自古至今,几人能与天地同寿?” “昔日圣王开天辟地,以身殉道;后天帝建古天庭,不周山倒;便是再后来,封神榜出,多少人能够位列仙班……但如今呢?蓬莱一役,天庭不存,昆仑山崩,神道消亡,到如今又是千百亿年过去了,”蓝眠摇摇头,“小三千,大三千,固有无数门庭林立,却再无上古遗风,长生早已成了妄想——仙人尚且寿元有数不能求得长生,何况凡人乎?” 最后,蓝眠看着面露失望的靖嘉帝微微一笑:“我等身居烟花之地,体人间无边风月,察人世悲欢离合,锻有容之心,炼百战之体,修和合之道,试问陛下,可能猜得出我等来历?” “……”帝王沉默半晌,方才艰难的吐出一个词:“合欢宗?” 蓝眠轻声道:“合欢宗红尘境主之下,首席弟子蓝眠,见过陛下。” 一时间,整个十二层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靖嘉帝哈了一声:“不对,这不对,江湖上固然也有合欢宗,但你们……” “不过是宗门叛逃的外门弟子,意志不坚,受人蛊惑,总想走些捷径,”蓝眠笑了一声,“多以三峰采战之法,夺取他人阴阳二气,化为己用……” “只是世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心不正,道何以正?是以最后,大多身饲邪魔,落得不人不鬼的地步——人言而有灵,正主来了,”蓝眠敛袖,将桌上的灵药匣子合上,尽数卷进靖嘉帝怀中,“陛下九五之尊,人间帝王,自有国运加身,紫气护体,不惧鬼魅魍魉,但有些事……不该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绯烟,送陛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