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夜-海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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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公主喜欢珍珠，还想用一些莫须有的故事换取我的眼泪。

    真是可笑。也许我应该告诉她来晚了，我的眼泪早已经在那个绝望夜晚流尽了。

    无论海妖有多么强大，仍旧败在了贪婪的人类手下，他们贪婪且残忍，我不会放过他们。

    ……

    人类的公主说要代替我守夜，我的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极致，但愿她不会中途睡着，王城里的巫，也许正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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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再次降临。

    迷迷糊糊间，祁煜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他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身体仍旧很疲惫，他没睁开眼，也没有贸然动作。

    因为他感觉到你在抚摸他的脸颊，最后停留在眼眶下方来回摩挲，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小声地嘀咕道：“奇怪，怎么没有……”

    他拧了拧眉，猛地起身，钳住你的手腕将你压倒在地。

    “你在找什么？”祁煜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凶恶，你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压得更紧。

    “公主殿下，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我脸上找什么？”

    你咬了咬嘴唇，没想到他会醒过来，还听到了你的话，眼珠转了转，干脆也不装了，仰起脖子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

    “我在找你的眼泪！”

    “眼泪？”祁煜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连压制你的力量也变轻了，于是你迅速推开他，站到了一旁。

    “对啊，我听说你们海妖一族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本公主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珍珠，想着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也该哭一下吧？谁知道……哼哼。”

    你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他的不对了，祁煜一时无言，想起你住的宫殿里，确实装饰着许许多多的珍珠，就连你睡觉的地方也都挂满了各种华丽的珠帘。

    他暂时信了你的鬼话，不过还是很好奇你究竟从哪里听来的，海妖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的传言。

    “哼，只许你听公主的传闻，不允许公主听你的传闻么？关于你们利莫里亚人，可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传说呢，你想知道的话，现在就去水里给本公主抓几条鱼来烤。本公主吃饱了，吃高兴了，就给你讲一讲利莫里亚的传闻，怎么样？”

    祁煜只觉得无语又好笑，你居然要给一个利莫里亚人讲利莫里亚的传闻，甚至还有交换条件。

    不过正好他也饿了，抓几条鱼而已，难不到他。

    ——

    晚餐是美味的烤鱼，这是进沙漠以来你吃得最好吃的一顿，而且祁煜还主动帮你剔干净了鱼刺，这让你无比满意，直夸他有做奴隶的天赋。

    祁煜扯了扯嘴角，“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话。”

    “嘿嘿，先别管好话坏话，你靠过来。”你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得近近了一些。

    “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公主今晚就屈尊给你讲个睡前故事，顺带替你守一下夜，你只管好好休息，明天才能继续赶路。”

    祁煜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只当他在逞强，强硬地将他拽到干草垫子上躺好。

    “呐，传闻说利莫里亚人创造了最古老却最先进的海底文明，他们是地球上最美丽最聪明的生物。但同时呢，他们又很狡猾。他们用歌声引诱人类，将他们绑回海底做食物。而且他们……”

    “我们只吃鱼。”人类臭臭的，有什么好吃的？祁煜面露不屑。

    “你别打断我呀！我继续说。传闻说，利莫里亚人生有鱼尾，可以在海底随意畅游。”说这话时，你的眼睛一直盯着祁煜的腿，看得他忍不住往后蜷了蜷身体。

    “据说利莫里亚人的鳞片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他们会摘下身上的鳞片用来做武器。而他们的眼泪可以变成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最美丽的珍珠，这种珍珠……”可以被天生无心的巫族用来当作心脏，拥有心脏的巫，才是完整的巫，如此，她们才能真正使用巫族的魔法。

    后面这些话你没说出口，只是对着祁煜摊开掌心：“这种珍珠本公主也想要，看在本公主帮你搭了庇护所的份上，你给本公主哭一个吧。”

    祁煜：“……”

    这一定是个冷笑话吧，他再次扯了扯嘴角，翻了个身背对着你。

    “我哭不出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鲛人的眼泪，只会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才会凝结成珍珠，而珍珠即是利莫里亚人用来封存痛苦记忆的“储存器”。他也曾哭出无数珍珠，只是现在，他已经明白，哭泣是最没用的行为。

    哭，并不能改变利莫里亚覆灭的结局，甚至不能改变任何事。

    再度开口时，他的声音都冷了许多。

    “我不太舒服，先睡了。尊贵的公主殿下，今晚就麻烦你守夜了。”

    你坐在简易庇护所外，看着祁煜修长的双腿无处安放地暴露在外面，顿时气愤又无奈。

    伤成那样了都没哭，这家伙的心是石头做的吧！

    不对，你甚至怀疑他就是石头变的，根本不知道痛也不知道难过！

    珍珠珍珠……你唯一想要的，只是一颗纯洁的鲛人眼泪结成的珍珠，早知他是这样一个人，你就不该和他跑出来。

    你懊悔不已，但终究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哭出来。

    你抱着膝盖缩在篝火旁，只恨自己没有多看一些能让人哭出来的书，到头来连怎么让别人哭都不知道（其实最开始的计划是用沙蝎蛰他一下，以为他疼了就会哭）。

    篝火太过温暖，你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此刻洞外的圆月一点点爬到天空的正中央，于是莹白的月光也慢慢地照进漆黑的洞天里，空气中似乎有尘埃在浮动，像是一团团白色的萤火。

    它们在空气中扩散开，互相撞击挤压着，一点点飘到你们扎营的草地上。

    那些月光也随着月亮的移动，慢慢地爬上祁煜的小腿，祁煜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身体冷到仿佛坠入冰窖。

    梦里是一片血红的景象，残破的城堡轰然倒塌在他眼前，曾经欢声笑语的利莫里亚遍地哀嚎，族人的血迹与破碎的肢体在眼前漂浮，像是扭曲可怖的深海鱼类。

    他目眦欲裂，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沉重的铁链铐住手腕。

    身下传来剧烈的疼痛，有人用尖刀剖开他的鱼尾，企图让他在绝望中屈服……

    人类，贪婪的、狡猾的、残忍的，人类。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待那些月光完完整整将他的身体包裹住的瞬间，祁煜猛地睁开眼，他的眼底，猩红一片。

    漆黑的洞天里，有什么东西躁动不已，它疯狂摆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拍击着地面。

    祁煜喘息着撑起身体，他低头向自己的下身看去，却突然发现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瞳孔涣散，无论如何集中都无法成焦。

    他看不见了。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草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只见一条巨大的，色彩绚丽的鱼尾，正躁动不安地躺在他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