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谎

    这两天乌姆里奇一直在照着书本，让大家齐声念着原书的内容，她的黑魔法防御课无聊又压抑，还时不时要听她打官腔，那是小巫师们最不耐烦的玩意儿。

    雅思敏所在的七年级们都忙着准备N.E.W.Ts考试，大家没什么功夫听乌姆里奇教授说什么，都想着办法在黑魔法防御课上自己学习、复习，低年级的小巫师们则是无可奈何，他们连门牙赛大棒都不太熟练呢。

    最容易爆发的是中等年级的学生们，例如哈利·波特。

    雅思敏今天才听说他在课堂上大声反驳乌姆里奇，两人发生了冲突，晚上就在天文塔上看到了正在发呆的哈利，一只纸折的飞雀在他头顶盘旋，察觉到了外来的气息，它轻盈地飞到了雅思敏的肩膀上，又在一阵风的吹拂下飞向了远处。

    从始至终，哈利都呆呆地看着霍格沃兹美丽的景色，没有一点儿反应。

    雅思敏也坐到了他的身边：“晚上好，哈利。”

    “晚上好……”他低声应答道：“雅思敏。”

    “我听说了。”雅思敏说：“魔法部现在认定了塞德的事是意外，你这样指责乌姆里奇，她必然会生气。”

    哈利咬紧了牙齿，这对塞德里克是一种侮辱！他死在伏地魔的指示之下，原本应该保护他，为他找回正义的魔法部却宣称是意外，是塞德里克的能力不足以达到三强争霸赛的要求……

    他可是火焰杯选出来的，他是霍格沃兹的勇士！

    “你相信我吗？”哈利突然问。

    雅思敏扯了扯嘴角：“当然了。”

    说实话，从哈利逃出迷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雅思敏就没有在怀疑他——有的时候连雅思敏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立场完全相对，偏偏哈利会相信她说的话，而她也几乎不会怀疑哈利。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哈利立刻扭头，他的视线极具压迫力，紧紧盯着雅思敏。

    雅思敏则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没有任何回避，但也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犹如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羊皮纸。

    哈利立刻转回头：“如果你知道什么事情，却不说出来……！”

    他后面的语气有些重，雅思敏能猜出他后面想说的话——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塞德里克呢？

    “如果我说出来，我会愧对我的家人。”雅思敏低声说道：“而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对你说得够多了。”

    哈利手握上天文塔栏杆，慢慢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终于……终于！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道真相！而她选择缄默，其中原因连哈利自己都说不出什么，保护家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易地而处，哈利自己恐怕也会这样选择。

    随着他的动作，雅思敏借着夜空天然的光线，模糊看到了他的手背——

    “我不可以说谎”

    这句话刻在了哈利的手背上，周围没有太多鲜血，字却刻的很深，狰狞又丑陋。

    哈利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正要遮挡住它。

    “治疗的魔咒对这个没有用，过滤和酸洗后的莫特拉鼠汁液可以除去你的疤痕，还可以降低疼痛。”雅思敏说：“这个没什么好隐藏的，你最好快点让麦格教授知道。”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哈利今年的脾气明显暴躁了很多，他低声又烦躁地说道，又很快反应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乌姆里奇的黑色羽毛笔，这个在魔法部不是什么秘密，它原本属于莱斯特兰奇。”雅思敏不在意哈利刚刚对她的怨怼，耐心说：“随着莱斯特兰奇一家被关进阿兹卡班，它就出现在了乌姆里奇手里。”

    纯血家族里大多私藏着很多黑魔法物品，其中可不缺比这个羽毛笔还更加邪恶扭曲的，马尔福的地下室里就有好几样，从小到大，卢修斯都严格勒令他们姐弟不能触碰。

    前两年魔法部例行调查了一下马尔福庄园，卢修斯交出去应付他们的那几样普通的黑魔法物品，现在谁知道在哪儿呢。

    雅思敏停顿了片刻，她不想管的，可哈利此时的脸色实在太过差劲了——原本鲜活勇敢的格兰芬多，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干了力气，消除了他身上所有火焰般的红色，让他慢慢陷入泥沼之中，越挣扎就沉得越快。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邓布利多？”雅思敏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哈利摇了摇头：“他已经够忙了，而且……”

    他余光扫了一下雅思敏，闭了闭眼睛，又再次自我肯定似的摇头：“没什么……我这几天……很糟糕。”

    雅思敏低声笑了出来：“我能感觉得到，你大概很累。”

    “我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个神秘人，还梦到很多陌生的东西，一条蛇，长得很大，他的魔咒……”

    哈利的话有些颠三倒四，雅思敏却只是听着，她一时有些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迷宫中哈利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导致他压抑着情绪，梦到了这些东西。

    “你见过他吗？”哈利突然问。

    “没有。”雅思敏说：“我那会儿也只有两岁，哈利。”

    这其中又代表了一些意思，哈利用自己乱糟糟地，被恐怖梦境塞满的脑袋慢慢想着。

    “你见过他，是什么感觉？”雅思敏问道。

    “丑陋。”哈利不需要闭眼，那个蛇一般的人脸就会浮现在他眼前：“恐怖。小巴蒂克劳奇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

    “小巴蒂？”雅思敏后知后觉地扯了扯嘴角，小巴蒂作为食死徒，他伪装成穆迪做了一年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那一年没少折磨她和德拉科，因为他憎恶卢修斯这个叛徒：“他是个狂热的黑魔王信徒，比任何人都疯狂。”

    “是啊，那会儿我看着他，觉得很害怕。”说完，他又突然笑了，他居然在和一个食死徒的女儿坐在一起，谈论着神秘人和他的另一个食死徒。

    “你笑什么？”雅思敏有些惊讶，但她能肯定，哈利起码不是因为想起了黑魔王和小巴蒂，才笑得这么开心的。

    哈利笑容越来越轻松，他摇了摇头，不肯说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他碧绿色的眼睛也仍然清透而明亮，他看着雅思敏安静而美丽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塞德里克明知道她的父亲就是食死徒，还是会爱上她。

    而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个姑娘，是个马尔福，对吧？梅林啊，她和她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这个暑假，他们两个亲人终于相处在了一起，也终于有时间进行亲人之间的闲聊，哈利的生命中从没有这样一个父亲般角色的参与，他兴奋又幸福，珍视着西里斯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当然也非常喜欢听西里斯讲他和他的父亲詹姆在霍格沃兹的那些事儿，里面少不得有卢修斯出现——作为级长给他们扣分。

    “是的……”说起西里斯第一次用阿尼马格斯跑去德思礼家看他的那个雨夜，哈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哈利，恋爱的话最好别和一个马尔福，他们都很自私，你不会快乐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有男朋友了！”哈利脸色通红地说着，然后情绪迅速低落了下去：“就是塞德里克……”

    西里斯流露出了很可惜的表情，他那会儿是有些误会，但很快他就发觉马尔福和哈利不是那种关系，现在之所以这样说，是他在给哈利打预防针，这个傻小子。

    不会快乐吗？哈利此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不该把西里斯全部的话都奉为圭臬，因为他不认识雅思敏，完全不了解她，所以对她的评判难免带上了他对马尔福的偏见。

    他没有问过塞德里克，但他都知道，塞德里克这几年一直非常幸福，他说起雅思敏的时候神采飞扬，眼睛中的光芒让他显得非常英俊。

    所以西里斯说的不一定是对的……马尔福是都很邪恶，但雅思敏是个例外，她从没有针对过自己，每年圣诞节和生日都会送他礼物——哈利选择性忽略雅思敏这些年对德拉科的纵容和溺爱。

    因为哈利至今都记得，自己二年级暑假的那个生日，他被弗农姨夫恶狠狠地关在楼梯角里，罗恩和赫敏压根儿想不到他过着什么日子，那个生日他没有礼物，没有蛋糕，他想和之前每年一样，自己画个蛋糕，吹去画成蜡烛的尘土，就当吹灭了真正的蜡烛。

    就是那个时候，一只巨大的哈比鹰艰难地从气窗里挤了进来，暴躁地丢下一个大包裹，然后更加烦躁地用锋利的鹰爪和鹰喙把气窗边缘的金属隔栏拆掉，再努力挤出去飞走了，只落下几根鹰羽，还有一根正好插在哈利的头发里。

    哈利垂着眼睛拆开，那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有一块包装精美的切块蛋糕，显然送礼的人没想到，自己只是夹带性地送份甜点，而这变成了收礼的人这一年生日最重要的生日蛋糕。

    那份礼物的署名是雅思敏·马尔福。

    事后哈利向雅思敏道谢，有意隐藏起了那一小块蛋糕，出于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心情。

    哈利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是那么的少，每一份他都如此珍惜，他没法儿觉得这样的一个姑娘是邪恶的，自私自利的，更何况，雅思敏与他都和塞德里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雅思敏和他同样知道魔法部极力按下去的某个大秘密，这让他微妙地觉得，雅思敏和他是“一起”的。

    不止西里斯，赫敏也讨厌马尔福，惊讶于他和雅思敏互称教名，罗恩则对此不满很久了，他想，那是他们不明白她的好。

    “谢谢你陪着我说话，雅思敏。”心里千头万绪，哈利张开嘴巴，话就显得笨拙又不怎么中听，他沮丧于自己不会和女生更好地交流，只能垂头丧气地说：“只有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这可不一定，雅思敏想，只要给哈利足够的时间，他就会发现，不论是格兰芬多，还是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一定有不知道真相，但会相信哈利所说的一切的同学，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预言家日报蒙蔽，总有一两个小巫师不那么信任它的权威性。

    但她不会蠢到说出来，她想让哈利沉浸在这份感动中。

    而有一份因塞德里克的存在，压抑了四年的异样情愫，也在这个夜间得到了它需要的养分，正在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