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告别过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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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继续向前走着，昏暗的隧道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周围的光越来越亮逐渐变为了一片空白，在他的身影被光芒掩盖住之前我没忘记对他挥了挥手，希望他别因为这短暂的分离而焦虑。
在这一片空白中，我仿佛看见了漫天大雪，明亮的光团浮在我面前用像乐器演奏出来般空灵飘渺的声音问：“你这次来是来干什么的？”
一百多年前，祂也曾这样问过我：“少年，你来这里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那时的我从祂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于人类得强大力量，这声音听起来空灵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宛如直面巨大的野兽一般，我的身体本能性地颤抖着。我压抑自己的本能平静地回答：“我按照族中长老的吩咐前来此次，如果可以请与我签订契约让我为您效劳。”
光团说：“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我沉默了片刻，想了很是一会才开口：“您如果非要问我的想法，那我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我的家族，因为他们是与我有着共同血脉的亲人。”
那时的我没有想过要成为族长，虽然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可那时的我没有想过怪任何人，更加没有想要获得力量后报复谁。曾经的我也是那样的单纯无邪。
“我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放任张家汪家内斗，但如果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那我希望最后获胜的是自己的家族。”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晓了自己作为张家人的宿命，我这代张家人注定终其一生都要活在与汪家的斗争中，这场争斗让张家失去上一代族长，也让我失去了亲人与朋友。正因为我为此感到痛苦，所以希望至少以后的张家后人不要再活在这样的悲剧里。
终极说：“我之前远远看着觉得你很不错，现在近距离观察感觉更是如此，我可以与你契约，赐予你足以终结汪家的力量。但力量越强大责任也就越大，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你也会失去许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做出这种交换吗？”
我没想到真的会被选中，很惊讶地看着祂，祂说：“你不需要质疑我为什么而选择你。我只问你是否愿意接受与我定下契约，我保证汪家会在你有生之年消失，但你需要时不时替我做些事。我会将你需要去做的事直接灌输进你的脑海里，那段时间你会放下所有一切只以完成我的任务为最优先目标，这也被称之为天授。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将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同时你要发誓绝对不滥用你的力量，不能伤害与你无关的无辜之人，如果破坏世界的秩序，我将结束与你的契约同时派人去终结你的性命。”
那时的我选择了答应。如今我又一次来到这里，却对祂说：“我是来解除契约的，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我也想要放下一切责任像寻常人一样生活。我不想再当张家起灵，想要成为在景村与他一起养老的吴家瓶子。”
我等待着终极的回答，心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解约。我也想过终极会不会不答应或者责备我。但祂没有。祂依旧用那空灵悦耳却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好的。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我竟从这声音里听出一丝温柔，和百年前的少年一样惊讶地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祂。从那一团光晕里可看不清任何表情和神色，人们说没有人能理解终极，我发现确实如此，这一切太过于顺利让我感觉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我的心里突然燃烧起了某种希冀问祂：“有个与我一同前来的人，他.....”
终极打断我的话：“那个人在几十年前来过这里，我与他也有过简单的契约。他也是个很特别的人。他还告诉我即使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也要对人类的感情保持敬畏之心。我觉得他很有趣，也对人类的事情感到好奇了，在与你对话的时候他也和我重新沟通过了一遍，我与他签订了一份新的契约，他说想要陪你度过余生，我赐予他和你同样长的寿命，代价是由他接替你的任务，以后天授会落在他的身上。”
“什么？”我这次是真的大惊失色了，万万没想事情到会这么发展，到底为什么明明和他没有关系，他硬要跳到这里面来，“这件事已经不可更改了吗？”
“你不用担心，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也不需要那么过度地保护。”
“但是——”
“你应该明白，没有谁能永远保护谁，即使是你也不能做到完美。就算是冒险，你也应该尊重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他这么做也不光是因为你，也是为了他自己能释怀。”
眼前再次白光闪过，我与他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地下隧道里，这里的照明光源只有他手中的手电筒，我望着他被光照亮的半张脸无语地问：“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我真的很后悔，他每回做的事情都超乎我的想象。他是真的不明白吗？我当年替他去守青铜门是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为他做这一切到底都有什么用？我明明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努力把他摘出去，可他却非要自己跳进火坑里。
他白净的脸上裂出笑容，笑得憨憨傻傻还露出两颗小虎牙，越看越觉得像缺心眼，真的是我说他他还来劲了。他跟我说：“我真的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我们回景村吧！其实平时也没什么事，还是能和以前一样生活的，真等天授了，那你就来找我，这次换你带我回家。”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虽然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发展，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暗自叹气，回去的路上都保持着沉默。吴邪喊了我很多次，我都没有理他。他知道我是生气了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出了山洞到外面后他又裹着那破羽绒袄在寒风中发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终究是不忍心走到他旁边给他挡了挡风，此刻外面已是白昼，冬天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也不是很冷，我就脱下围巾给他围着。
他顺势钻进我怀里撒娇：“瓶子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这样不理我，我好不容易戒掉的烟瘾都要犯了。”
我听他这样说也很怕他又去抽烟，替他围好围巾：“我也不是生气，只是......不希望你又出事。”
“但你的人生不也因为我做出了很多改变吗？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我不需要。”
“别这样说，你也是个和我一样的人，也会觉得疲惫和难过，我想要照顾，你看你开心快乐，这就是我最想要过的生活，是我此生不悔的人生。” 他又露出我最喜欢的那种笑容，抖开围巾将另一端搭在我的脖子上，还将自己那头的围巾扯松特意露出脖子上未消退干净的疤痕给我看。
哎，他真是一个心机绿茶男，但我好像偏偏就吃这一套，看他这样也没法继续生气了。只觉得心情很复杂，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严格说起来他也为了我，我作为受益方能说什么呢？真像一笔算不清，理还乱的账，我对感情的事一向不太懂甚至有些迟钝，也不乐意和人深交，我仍旧对他人的关心感到抗拒。可胸中涌动着酸酸的暖气，视野里涌现出一点模糊的水汽，我又觉得很感动。
回去的一路他都很开心，看着他这么开心，我又觉得暂时就先这样吧，只要他能高兴就好了。或许真的像终极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决定，我也不能因为想要保护他就干预，只能接受。
我们回到了酒店，在酒店门口扔掉了弄脏弄破的外套，回到房间后我去洗了个澡，还是像以前一样围了个浴巾出来，让他给我吹头发。现在头发短，没过一会就干了，他关掉了吹风机突然吻上了我的嘴唇。
他说想要尝一下今天的瓶子是个什么味。我好奇地问他：“是什么味道？”
他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嗯，今天也很美味，是幸福的味道。”
在订好回大理机票的前一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走到窗边，望着窗户外面风雪呼啸的黑夜，觉得那个地方还是有必要在离开前去看一眼。
事不宜迟，我做了决定后便马上穿好保暖外套，跟吴邪说了一声后便往外走。
“诶，等等我啊！”他还是像以前那样非要跟着我。我站在门口等了他一会，看他穿好了衣服，这才继续往外走。
我好多年没回这个地方了，很多街道都已经翻新重建再也不复记忆里的模样，但我就是知道大概的方向，知道该往哪个地方走。我在这里生活过的那些岁月，似乎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一些印记残留在这具身体里了，连时间也无法完全磨灭。
我最终准确无误地到达了那个地方。
这个偏僻小县城没有杭州那样大而气派的墓园，但也在山野中间有一片属于当地人安息的草地。草地里凌乱地竖立着斑驳的墓碑，碑文模糊不清，碑下杂草丛生。我们就这样在冬夜徒步横跨了半个县城，只为来到这片荒凉之地，再见一眼故人遗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问道：“瓶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黯然地看着墓碑说：“属于当地人的墓地，我第一个死去的朋友就埋在这里，之后也是每当有朋友去世，我都会至少带一部分尸骨埋在这里。”
即使过去很多年这仍旧是心底最深最痛的回忆，仿佛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即使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但每一个朋友的离去都会让我痛苦。我以前其实也知道，张家对我并不好，但是他们是我仅存的还活着的亲人，我只有在张家才能看见小时候见过得熟悉面孔。
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我才一直效忠于这个家族。现在想来，我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朋友走后会哭，担心新朋友的安危，害怕孤独与寂寞的人。
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要一个人活着，根本就不想要被留下来，我宁愿躺在地下的人是我，也不想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墓碑。
如果又想起了他们，很多时候我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底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呢？寒风刺骨，我像怕冷的小孩一样抱膝蹲了下来，在寂静深夜难以抑制坠入情绪的深渊，固执地思考着这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 总感觉这极北之地的寒风越来越冷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种幻觉，觉得风里夹杂着大雪，而我将要被雪掩埋。我的躯壳留在这里，灵魂变为一缕幽灵，与我过去有关的人几乎死绝，剩下的人也在不断失忆，有谁会记得我？孤独永远比死亡更可怕。
“瓶子！没事吧，你醒醒啊！已经没事了，你别这样！”突然一个温热的人抱住了我，将我从那虚幻的雪堆里拉了出来。
我慢慢回神视线聚焦起来，看清了他焦急的脸。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会一路陪我到最后，我已经不会再一个人了。我用力地抱住他，吴邪也用力地回抱住我。
“觉得冷就回家吧，”他轻轻地说着，呼出的温暖白气像一张无形的毯子盖在我身上，又像在春天逐渐融化的雪，“只要你开口，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带你回家的。”
“嗯。”我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些墓碑，仿佛在与过去告别，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恍若江南的暖流吹走了东北漫天的大雪，地球之极得漫漫长夜也终于迎来白昼。过去的痛楚已经全部结束，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过上新的生活。
在这一片空白中，我仿佛看见了漫天大雪，明亮的光团浮在我面前用像乐器演奏出来般空灵飘渺的声音问：“你这次来是来干什么的？”
一百多年前，祂也曾这样问过我：“少年，你来这里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那时的我从祂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于人类得强大力量，这声音听起来空灵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宛如直面巨大的野兽一般，我的身体本能性地颤抖着。我压抑自己的本能平静地回答：“我按照族中长老的吩咐前来此次，如果可以请与我签订契约让我为您效劳。”
光团说：“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我沉默了片刻，想了很是一会才开口：“您如果非要问我的想法，那我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我的家族，因为他们是与我有着共同血脉的亲人。”
那时的我没有想过要成为族长，虽然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可那时的我没有想过怪任何人，更加没有想要获得力量后报复谁。曾经的我也是那样的单纯无邪。
“我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放任张家汪家内斗，但如果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那我希望最后获胜的是自己的家族。”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晓了自己作为张家人的宿命，我这代张家人注定终其一生都要活在与汪家的斗争中，这场争斗让张家失去上一代族长，也让我失去了亲人与朋友。正因为我为此感到痛苦，所以希望至少以后的张家后人不要再活在这样的悲剧里。
终极说：“我之前远远看着觉得你很不错，现在近距离观察感觉更是如此，我可以与你契约，赐予你足以终结汪家的力量。但力量越强大责任也就越大，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你也会失去许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做出这种交换吗？”
我没想到真的会被选中，很惊讶地看着祂，祂说：“你不需要质疑我为什么而选择你。我只问你是否愿意接受与我定下契约，我保证汪家会在你有生之年消失，但你需要时不时替我做些事。我会将你需要去做的事直接灌输进你的脑海里，那段时间你会放下所有一切只以完成我的任务为最优先目标，这也被称之为天授。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将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同时你要发誓绝对不滥用你的力量，不能伤害与你无关的无辜之人，如果破坏世界的秩序，我将结束与你的契约同时派人去终结你的性命。”
那时的我选择了答应。如今我又一次来到这里，却对祂说：“我是来解除契约的，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我也想要放下一切责任像寻常人一样生活。我不想再当张家起灵，想要成为在景村与他一起养老的吴家瓶子。”
我等待着终极的回答，心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解约。我也想过终极会不会不答应或者责备我。但祂没有。祂依旧用那空灵悦耳却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好的。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我竟从这声音里听出一丝温柔，和百年前的少年一样惊讶地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祂。从那一团光晕里可看不清任何表情和神色，人们说没有人能理解终极，我发现确实如此，这一切太过于顺利让我感觉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我的心里突然燃烧起了某种希冀问祂：“有个与我一同前来的人，他.....”
终极打断我的话：“那个人在几十年前来过这里，我与他也有过简单的契约。他也是个很特别的人。他还告诉我即使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也要对人类的感情保持敬畏之心。我觉得他很有趣，也对人类的事情感到好奇了，在与你对话的时候他也和我重新沟通过了一遍，我与他签订了一份新的契约，他说想要陪你度过余生，我赐予他和你同样长的寿命，代价是由他接替你的任务，以后天授会落在他的身上。”
“什么？”我这次是真的大惊失色了，万万没想事情到会这么发展，到底为什么明明和他没有关系，他硬要跳到这里面来，“这件事已经不可更改了吗？”
“你不用担心，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也不需要那么过度地保护。”
“但是——”
“你应该明白，没有谁能永远保护谁，即使是你也不能做到完美。就算是冒险，你也应该尊重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他这么做也不光是因为你，也是为了他自己能释怀。”
眼前再次白光闪过，我与他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地下隧道里，这里的照明光源只有他手中的手电筒，我望着他被光照亮的半张脸无语地问：“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我真的很后悔，他每回做的事情都超乎我的想象。他是真的不明白吗？我当年替他去守青铜门是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为他做这一切到底都有什么用？我明明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努力把他摘出去，可他却非要自己跳进火坑里。
他白净的脸上裂出笑容，笑得憨憨傻傻还露出两颗小虎牙，越看越觉得像缺心眼，真的是我说他他还来劲了。他跟我说：“我真的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我们回景村吧！其实平时也没什么事，还是能和以前一样生活的，真等天授了，那你就来找我，这次换你带我回家。”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虽然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发展，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暗自叹气，回去的路上都保持着沉默。吴邪喊了我很多次，我都没有理他。他知道我是生气了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出了山洞到外面后他又裹着那破羽绒袄在寒风中发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终究是不忍心走到他旁边给他挡了挡风，此刻外面已是白昼，冬天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也不是很冷，我就脱下围巾给他围着。
他顺势钻进我怀里撒娇：“瓶子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这样不理我，我好不容易戒掉的烟瘾都要犯了。”
我听他这样说也很怕他又去抽烟，替他围好围巾：“我也不是生气，只是......不希望你又出事。”
“但你的人生不也因为我做出了很多改变吗？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我不需要。”
“别这样说，你也是个和我一样的人，也会觉得疲惫和难过，我想要照顾，你看你开心快乐，这就是我最想要过的生活，是我此生不悔的人生。” 他又露出我最喜欢的那种笑容，抖开围巾将另一端搭在我的脖子上，还将自己那头的围巾扯松特意露出脖子上未消退干净的疤痕给我看。
哎，他真是一个心机绿茶男，但我好像偏偏就吃这一套，看他这样也没法继续生气了。只觉得心情很复杂，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严格说起来他也为了我，我作为受益方能说什么呢？真像一笔算不清，理还乱的账，我对感情的事一向不太懂甚至有些迟钝，也不乐意和人深交，我仍旧对他人的关心感到抗拒。可胸中涌动着酸酸的暖气，视野里涌现出一点模糊的水汽，我又觉得很感动。
回去的一路他都很开心，看着他这么开心，我又觉得暂时就先这样吧，只要他能高兴就好了。或许真的像终极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决定，我也不能因为想要保护他就干预，只能接受。
我们回到了酒店，在酒店门口扔掉了弄脏弄破的外套，回到房间后我去洗了个澡，还是像以前一样围了个浴巾出来，让他给我吹头发。现在头发短，没过一会就干了，他关掉了吹风机突然吻上了我的嘴唇。
他说想要尝一下今天的瓶子是个什么味。我好奇地问他：“是什么味道？”
他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嗯，今天也很美味，是幸福的味道。”
在订好回大理机票的前一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我走到窗边，望着窗户外面风雪呼啸的黑夜，觉得那个地方还是有必要在离开前去看一眼。
事不宜迟，我做了决定后便马上穿好保暖外套，跟吴邪说了一声后便往外走。
“诶，等等我啊！”他还是像以前那样非要跟着我。我站在门口等了他一会，看他穿好了衣服，这才继续往外走。
我好多年没回这个地方了，很多街道都已经翻新重建再也不复记忆里的模样，但我就是知道大概的方向，知道该往哪个地方走。我在这里生活过的那些岁月，似乎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一些印记残留在这具身体里了，连时间也无法完全磨灭。
我最终准确无误地到达了那个地方。
这个偏僻小县城没有杭州那样大而气派的墓园，但也在山野中间有一片属于当地人安息的草地。草地里凌乱地竖立着斑驳的墓碑，碑文模糊不清，碑下杂草丛生。我们就这样在冬夜徒步横跨了半个县城，只为来到这片荒凉之地，再见一眼故人遗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问道：“瓶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黯然地看着墓碑说：“属于当地人的墓地，我第一个死去的朋友就埋在这里，之后也是每当有朋友去世，我都会至少带一部分尸骨埋在这里。”
即使过去很多年这仍旧是心底最深最痛的回忆，仿佛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即使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但每一个朋友的离去都会让我痛苦。我以前其实也知道，张家对我并不好，但是他们是我仅存的还活着的亲人，我只有在张家才能看见小时候见过得熟悉面孔。
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我才一直效忠于这个家族。现在想来，我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朋友走后会哭，担心新朋友的安危，害怕孤独与寂寞的人。
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要一个人活着，根本就不想要被留下来，我宁愿躺在地下的人是我，也不想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墓碑。
如果又想起了他们，很多时候我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底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呢？寒风刺骨，我像怕冷的小孩一样抱膝蹲了下来，在寂静深夜难以抑制坠入情绪的深渊，固执地思考着这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 总感觉这极北之地的寒风越来越冷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种幻觉，觉得风里夹杂着大雪，而我将要被雪掩埋。我的躯壳留在这里，灵魂变为一缕幽灵，与我过去有关的人几乎死绝，剩下的人也在不断失忆，有谁会记得我？孤独永远比死亡更可怕。
“瓶子！没事吧，你醒醒啊！已经没事了，你别这样！”突然一个温热的人抱住了我，将我从那虚幻的雪堆里拉了出来。
我慢慢回神视线聚焦起来，看清了他焦急的脸。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会一路陪我到最后，我已经不会再一个人了。我用力地抱住他，吴邪也用力地回抱住我。
“觉得冷就回家吧，”他轻轻地说着，呼出的温暖白气像一张无形的毯子盖在我身上，又像在春天逐渐融化的雪，“只要你开口，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带你回家的。”
“嗯。”我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些墓碑，仿佛在与过去告别，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恍若江南的暖流吹走了东北漫天的大雪，地球之极得漫漫长夜也终于迎来白昼。过去的痛楚已经全部结束，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过上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