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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她把他现下的情形摸得更清楚了点儿。他似乎有心在讨好她。这一点对她而言并不稀奇,后宫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这样做。大家的段位也都不低,不论她去谁宫里,他们都能恰到好处地让她完全舒适。以前的她显然没有在意这一点,穿越过来的这个“她”也是仔细回忆之后才察觉不对。——两个人的相处,有多大可能“完全舒适”?能做到,就难免是有一方在苦心经营。这其中做得最好的,就是她曾经的元君了。他完美得像个假人,把她吃得死死的。而席初,是他们所有人相反的那一个。他们相识得太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拿她当小meimei护着,脑子里完全没有要讨好他的意识。后来,那些会讨好她的人出现得太快,让他根本没有转变的机会,她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在她“回心转意”的时候,他又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了她。现在,他却在努力这么做了。笨拙地努力着。虞谣心中绞痛,视线跃过折子看他,他便一下子回看过来。唉……她又哀叹,以前不是这样的。前阵子她忙政事的时候他也经常陪着她,但两个人通常是各干各的。他大多时候会看书,又或自己下盘棋,一个人研究黑白子两边怎么打,怡然自得。她遇到难题,偶尔也拿来问他。他读过的政书也不少,会无所顾忌地给她出出主意。可现下,他虽然状似还在看书,和往常没什么差别,但明显神经紧紧绷着,注意力都在她这边。虞谣酸楚地冲他笑了下,悻悻然低头,继续看折子。席初便也摒开目光,继续看手里的书。这种相处,颇有种貌合神离的味道。席初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份不自然,却不知该如何扭转。卫珂杀人诛心,着实触到了他的软肋。现下他一面知道那不是真的,一面却又走不出那种情绪。他潜意识里蛰伏的恐惧在一夕间被尽数释放,犹如凶兽不停地撕咬脑海,让他的举止不太受控制。他迷恋的,是前阵子的相处,现下这样的窘境,不是他想要的。但心里的念头告诉他,现在这样的相处能让他活命。后宫的每个人都在这样做,可见这是管用的。这样做下去,就算有朝一日她不喜欢他了,也只是不喜欢了而已,总好过被她厌恶到恨不得他死。他想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却又做不到。因为还有一个小鬼作祟般的声音在不住地跟他说:你凭什么相信自己不会落回以往的境地呢?他努力地找寻过理由,却并没有理由。第52章温润如玉是席初(13)不过三天时间,刑部就把卫家打算去母留女的惊天阴谋问了出来,一时满朝哗然。接下来便是抄家、流放、问斩,卫珂自然被废去了贵君位,女皇下旨赐了他一死,留了全尸。两日后,又一道新的诏书颁下,命礼部将原本葬于帝陵的元君卫玖迁出,另建一墓,草葬即可。这封诏书写得洋洋洒洒,连虞谣都觉得,自己这一世的文采是真特么好啊……把卫玖迁出来,她的主要目的当然是腾出帝陵的位置——合葬的资格当然要留给席初嘛!但这件事,她暂时却不敢与席初多说。她已然摸清了他的恐惧所在,归根结底是因为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时能要他的命。这个时候再让他知道从前的元君说迁出去就迁出去了?只怕他在快意之余,更会觉得兔死狐悲。他现下的情形让虞谣左右为难,几日下来,她难免有点暴躁。午膳时又一次面对席初的过度紧张,她便有些情绪失控,拍案质问:“你到底要我怎样!”换来的自然是他的跪地谢罪。他这几日又无比的沉默,“陛下息怒”四个字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词。虞谣抱臂倚在靠背上生了半晌闷气,便又后悔了,愁眉苦脸地拉他起来。席初起身,忐忑不安的样子她看在眼里,气得抽了自己一嘴巴。席初愕然,满面讶异,她烦躁地一叹:“你吃你的,我自己待会儿,你不用管我。”说完她提步便走,走向寝殿,背影看上去生气又委屈。席初在原地僵了半天,当然也没心思接着用膳,犹豫再三,跟御前宫人说:“我先回去了。”“……”御前宫人觉得不合适,却也不好说什么,躬身恭送。却见他走到殿门口顿住脚,迟疑了会儿,又转回来,叹息摇头,走进寝殿。虞谣平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听到门响盼着是他,又不敢多想,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屏息等着,感受着来人一步步走到床边,似乎安静地思量了片刻,终于拍了拍被面:“陛下?”她一把撩开被子,双眼红红地看着他。席初没由来地心中惶恐,但强自克制住了,逼迫自己坐到床边。和她对视着,他轻喟:“陛下别生气,是臣不好。”虞谣咬一咬唇,又把被子撩得盖住脸,瓮声瓮气:“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我。”然后旁边就没了声音。她有意无意地用胳膊肘往旁边碰碰,床边没人了。……竟然就这么走了吗?!她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又觉哭很丢人,无声地在被子里抹眼泪。不过多时,身边却又响起声音:“陛下?”她陡然一噎,感觉到他试探着揭她的被子。被子揭开,他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手里多了一只瓷瓶。那是宫里最常见的创伤药,跌打损伤都管用。席初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把药膏倒在手心上,往她脸上敷。虞谣进屋时扫了眼镜子,知道方才那一巴掌把脸抽红了,委屈兮兮地腹诽了一下,她对自己真狠。但现下他来给她敷药,让她有了一种自己在玩苦rou计的错觉。席初边给她涂药边叹息:“陛下实在不必为臣这样费心。”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话什么意思?”“卫珂的事后,臣时时不安,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这不是陛下的错。”顿了一顿,他平静道,“后宫有很多能让陛下高兴的人。”虞谣蓦地撑身坐起来:“你这是放弃我了吗?”“……臣不是那个意思。”他顿时神情紧绷,又强自放松一些,“臣不敢。只是觉得,陛下或许可以放弃臣了。”这几日,他在清凉殿过得忐忑不安,她也并不开心。何必呢?他并不想让她这样烦躁。虞谣万没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