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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头的动静,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给皇帝更衣。以明珠的身份是不能入皇陵的,不过是远远地,在皇陵外头跪着等着。这不是什么清闲事,一连要跪上几个时辰。明珠哪怕是跪着,眼睛也已经活泛着四处看,她也明白,来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无功而返的。只是心里上觉得,哪怕过来一趟,也觉得心里能宽慰几分。他们这样戴罪的身份,只怕离得远远的,明珠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就这般到了傍晚,前头的皇上和主子娘娘们轮番儿吃了点东西,可宫女们就要生生忍着挨饿了。一直到了傍晚,明珠才刚碰了饭碗,还没吃两口,郑容就来了,她冷着脸:“明珠,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其余几个宫女都抬起头来,扶桑的手一瞬间攥紧了,她直愣愣地看着明珠,几乎把手里的碗打翻。相比之下,反倒是明珠显得从容得多了,她放下碗,温吞着起身走到郑容面前,郑容的营帐离她们的都不算远,明珠走进她的帐子,正瞧见那个搭在架子上的天子衮服。“这是你的手笔,是吗?”郑容淡淡地问。“是。”明珠也没有隐瞒。反倒是郑容因为她的坦诚愣了一下,她微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明珠,这小女郎眉目平静,举手投足都是四平八稳的模样,好像心里没有半分畏惧似的。“她们做事不利,是她们的错,如今你掺和进来,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明珠跪在地上,轻轻垂着眼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当真能躲过了,也是救人一命。”宫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人,在郑容眼里,明珠的所作所为都是傻瓜的行径。为了旁人把自己搭进去。在掖庭里浸yin已久,人人都晓得该如何给自己谋得最大的好处,而后趋利避害。她就这般静静地看了明珠很久,而后平静地一笑:“你这个宫女有意思,若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我倒想让你去我的太礼监。”明珠和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干净也清澈,没有私欲也没有贪得无厌的嘴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的。京畿下了雨,连绵不绝又瓢泼倾盆。在山脚下的扶风城里,严鹤臣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他身后站着一个人,轻声对他说:“三个月以来,今上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宫内外的大事小情,周转艰涩,想了很多法子难见成效,只怕早晚有一日还要求助于您。”严鹤臣看着连绵的雨,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这一招金蝉脱壳用得凶险,险些把自己赔了出去,我如今算是彻底解脱了,哪里愿意再回那个黄金笼子呢?只想着远离帝京,逍遥自在了。”身后那人猜不透严鹤臣心里想的究竟有几分真,只犹疑道:“您哪能离了权利中心呢,如今皇上去了皇陵,宫里的大事小情都落在太傅九卿身上,到时候又不晓得是何等兵荒马乱。”严鹤臣沉默地听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太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那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明珠姑娘一切都好,只不过今日伴驾去了皇陵。”明珠竟然去了皇陵,也不知是主子指派的还是主动要求,保不齐是指派的,以她的性子,向来也不会自己给自己争取什么。明珠会不会希望能见他一面呢?他自然知道这个希望渺茫,可心底到底生出几分微不可见的希冀来。“只是听说,明珠姑娘今日被郑姑姑罚了,跪了一个时辰才作罢。”严鹤臣听了这话,眉心又拧了起来,“郑容是前朝的人,如今的手竟伸得这么长。”“是呢,怎么就把手伸到您的人身上了呢。”这人嘴巴很是伶俐,严鹤臣冷这眼看他:“你说话怎么也这般信口开河,明珠是后宫的奴才,按理也不该归她太礼监管。”他说话的时候眉眼是冷肃的,可竟莫名觉得心里头有几分熨帖,像是这场雨似的,下得痛快,只让人觉得身心都酣畅淋漓起来。“可原本若是大人在宫里头的时候,旁人念及着您的几分薄面,想来也不会薄待了明珠姑娘,如今您天高皇帝远了,明珠姑娘的日子到底没以前那么顺遂了。”其实如今明珠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坏,太后对吓人们也都很是和气,那人希望严鹤臣能够回宫去,到底奴才们都等着一荣俱荣呢。若他回宫了,明珠的日子许是到底要比现在强上几分,他这般想着,又回过头:“继续探听着吧,若我回宫,便奏请皇上加九锡。”他这话说得有几分狂妄,九锡向来是天子特赐的九种事物,早先王莽篡汉之前,就已被加九锡,而后人提起九锡,打有一种此子要谋朝篡位的隐喻来。九锡对严鹤臣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其背后的无上权力和地位才是最为惑人的。严鹤臣早已经位极人臣,他在宫里的地位,早已经不是这些能够左右的了,可此刻,严鹤臣在心里想的却是,他若加了九锡,当真位极人臣,就把明珠认作义妹,把她名正言顺地庇护在羽翼之下。没人能欺负她,也没人能轻易给她脸色看,相反,他反倒希望明珠能再狠厉几分,若是能借着他的关系作威作福就再好不过了,莫名的,他偏希望明珠能够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本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严鹤臣就是希望明珠能够依靠他。他也乐意让她依靠。严鹤臣想了想,突然问:“圣驾何日回銮?”*明珠在郑容的营帐里跪了一个时辰,郑容到底也不是真的想要罚她,明珠自己心里也是这般不痛不痒的。这是这一次当真是无功而返了,本想借着机会看看严鹤臣过得好不好,没料到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出来。心里头当真是有几分挫败的,明珠坐在车上,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犯困,她又舍不得睡觉,一直掀着帘子往外头看,总觉得能再哪个转角看见严鹤臣似的。皇陵底下是京城郊外的一处小城,名叫扶风城,天子辇驾自城里穿过,道路两旁都是跪了一地的百姓。明珠也觉得自己天真,若是严鹤臣就等在这路边儿,便是说明这区区皇陵根本困不住他,若当真是困不住,他只怕早就乐得逍遥去了,哪还会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那日一别,莫不成了永别,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明珠这般想着,心里就开始泛酸,不过是个宦臣而已,好端端地,怎么就让她这般念念不忘,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这般想着,她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