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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百万富翁噢。”好歹这住着的房子也有十六个平方。虽说房产在单位名下,可只要他们还干下去,除非厂里头给他们夫妻换大房子住,否则这筒子楼的屋子,房管科是肯定不会收回头的。他兴冲冲地向妻子邀功:“你也别急,这次我给杂志投的三篇外国故事被用了,有一百多块钱的稿费呢。”这比他一个月挣的工资都高。林母来了兴趣:“你怎么写的故事?你还真翻译外国啊?”“嗐,我当年学的是俄语,哪儿能翻译美国故事啊。是电影展,上半年不是搞了外国电影的巡回展览么,我连着看了一个礼拜的那次。”林母拍了下丈夫,恨声道:“你还说,鑫鑫要准备高考呢,你这当爸爸的跟没事人一样。”林父抱屈:“我不是想着得找门路挣点儿钱,省的女儿在学校里头被人笑话嘛。”八十年代全民文学热,跟之前人们被思想压抑的太久有关系,也归功于当时的稿费水平相对较高。眼下稿费千字十元至三十元,要是发表一篇万字,那就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了。况且对于国营厂职工来说,稿费也是他们赚取外快的唯一出路。林父工科出身,憋死他也写不出原创跟诗歌。他的俄语也基本集中在工学专业上,翻译俄语也不现实。可他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脑袋瓜子灵活。他翻译不了外国故事,可以当二道贩子啊,直接将电影厂译制好的电影再改写成故事,寄给杂志。他试了两回,居然还真让他给投中了。林父得意洋洋:“这回美国电影回顾我也去,争取再多记几个故事,回来再投给杂志社。这一个月我要是中个十来篇,那说不定等到蕊蕊上大学就真能住上小别墅呢。”林母嗔了丈夫一眼:“你也不怕累死自己,惯的她。她就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阵子又不稀奇了。”林父摇头:“要真一时兴起,她也不会自己做小买卖,还撺掇你开诊所,让她舅妈养鸡养蚯蚓了。”林母心疼地抱住丈夫:“你就惯她吧。别管她,钱哪有那么重要,一家人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才最要紧。”为什么大家都把做生意说成下海啊?在海里头遨游的有,叫海水给淹死的不照样不少。就比方说周家两口子吧,要是在深圳过得滋润,哪里还用得着周老太跟双胞胎如此没皮没脸。门帘外头的响动渐渐停歇,林蕊却久久无法再次入睡。月光如流水一般,从窗帘的间隙中流淌进来,明晃晃光亮亮,像是谁在看着她微笑,一直笑到她脸上发烧。第二天早上,林蕊去楼下喊干爷爷跟苏木来家里吃早饭时,迟疑地告诉何半仙:“干爷爷,我怀疑我做错了。”她一直三十年后的现代人自诩,对父母长辈的生活指手画脚。大人们未必赞同她的观点,但因为爱她,所以才会始终包容她的想一出是一出。其实就是不出来单干开诊所做生意,上辈子的林工跟郑大夫后来也住上了一百个平方的房子。钢铁厂并非不重视人才,后面起职工宿舍楼的时候,林父林母就凭借工龄跟优秀劳动者的资格,顺利分到了最好的房源。就算两位老人的退休工资比不上同级别的事业单位跟机关人员,可他们也算衣食无忧。他们真的需要她自以为是的指点吗?郑大夫自己出去开诊所就不需要承担风险吗?上辈子,她大姨就有同事在外头开诊所,结果有人输液过敏没了,最后闹得同事连江州都待不下去,不得不离乡背井出去打工。她拼命强调挣钱买房子,其实反而给父母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压力。“上次我妈就说她不应该养我跟jiejie,因为我们家没小洋楼也没有小轿车。我爸又说要想办法弄外国故事挣钱。”她这么做,多伤害父母啊。她成绩差成这样,父母都没嫌弃过她,还有点儿好东西都想紧着她用。“我爸妈还给我买自行车了呢。我姐都没有。她在大学里头,更加需要自行车吧。”何半仙在水龙头下刷牙洗脸,吐了口牙膏沫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小丫头:“蕊蕊,那我不用再给孙教授熬药膏子了吧?”他的祖师爷哎,熬药膏子简直烦死个人。也不知道孙教授到底怎么收的学生,还天之骄子呢,蠢的要命,啥都要拿个小秤在那边称来称去,半天干不了一点活。最后逼得他老人家没办法,只好有纸一份份的包起来,直接让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医生下锅熬算了。得,上次的药包差不多用完了,他又得找草药准备药包了。何半仙苦不堪言,只两眼巴巴盯着林蕊,但求她一声赦令下。他好好的一个风水先生,干嘛非得当大夫啊。“不行,那一码归一码。”林蕊瞪眼,“我爹妈保持原样最多也就是过的穷点儿。反正他们安贫乐道。你那可联系着天下苍生。”药方子传下来就该发扬光大,否则真等到想传下去却没机会的时候,有的哭呢。上辈子她舍友老家有人祖传的皮肤病药方,专治痈肿疮疖,最后人没死,方子先失传了。为什么啊?因为他家祖祖辈辈采草药的山被开发掉了,原本长的草药被铲得一干二净。传人只会认这座山的草药,根本不知道草药具体是什么。走出这片山,他就束手无策。都没了药,还怎么治病?于是传了多少年的治病方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断了代。老人家自己说起来都唉声叹气。怪谁啊,要是早点儿研究出来草药治病的机理,还至于落到绝代的地步吗?“再说了——”林蕊皱眉强调,“药膏子能不能推广下去,还关系着苏木的存亡呢。”女大不中留,白收了个小丫头,完了心还是向着臭小子。何半仙心头悲怆,喝了口凉水漱嘴,招呼屋里头打扫卫生的苏木:“你把拿出来。”林蕊满头雾水:“什么?”“给你看的。你这算什么啊,人家孙行者唐朝的猴子,前面会了秦始皇,后头又去找宋朝的秦桧。心短是佛,时短是魔。乱梦三千,皆是寓言。”林蕊看着手中的线装书,试探着问何半仙:“干爷爷,您是说我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何半仙又开始玄之又玄的玄学路线:“一沙一世界,浮生若梦。虚即是实,实即是虚。”林蕊皱听他鬼扯就头疼,皱起眉来:“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先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吧。”她话音刚落,楼上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林母扯着嗓子催促:“快点儿上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