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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天色已晚,城内已经宵禁,赵绪也不曾再惊动地方,只吩咐了人明日一早去城内请大夫过来为裴贤医治。晏十一领了命正待离开,却被赵绪叫住了脚步。“那日初七怎么说。”晏十一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外,犹豫道,“主上。。。。。。”赵绪摆摆手,“无妨,你继续说。”“是。”晏十一颔首道,“那日初七和阮副将一同追进密林,确实遇到了一队黑衣人,身手极好又人数众多,初七等人险些在他们手下吃亏,但是他们似乎无心缠斗,分了数人拖住阮副将等人后,便直接往林外追去,想来是为了追击裴世子,恰好遇上了沈姑娘。”“这样看来,黑衣人的目标应当是裴世子,与那日故意引殿下和我往云州城的刺客应当不是同一拨人。”赵绪淡淡点头,“红灵呢。”“没有异样,”晏十一话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初七提过,阮副将那日险些受伤,因此耽误了些回去的时间。”见赵绪并不说话,晏十一低声道,“主上可是觉得。。。。。。”“红灵性子不太好,”赵绪平静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故人,他略略垂下眼睑,叫人看不清喜怒,“是个念旧情的人。”晏十一垂首称是。“去请沈姑娘进来。”赵绪敛去了所有思绪,向着门外淡淡一笑。晏十一依言将房门打开,沈羡立在门前,目色惊讶,一时间有些无措,她并非有意做这等梁上事,只是料不到赵绪明知她在外头,竟也不曾戳穿。赵绪坐在案前,依然是一身玄衣,晦暗的暮色将最后一丝光亮投上男人的面庞,从眼底流动过一些浅浅的光芒。那人低声向她道,“过来。”沈羡有些怔然,脑海中一片空白,晏十一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退下,只留下一室两人,静谧十分。赵绪静静地瞧了沈羡一会,她的肤色极白,双眼微微垂着,能瞧见如同蝶翅的睫毛,投下一层薄薄的翳影,看起来说不出得孱弱和纤细。见她不动,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开口时却不由又放软了两分,“过来。”仿佛是昏黄暮色中温柔绽开的一点亮光,叫人不可抗拒地想要接近,沈羡缓缓走过去,便见面前的男人展开一点浅淡的笑意,伸出手将她拉近了自己一些,另一只手拂过她的鬓发,轻轻簪过一只碧玉簪,裹了一圈银色的镂花,古朴却雅致。沈羡愣了愣,抬手便想将发上的玉簪取下,赵绪按住她想动作的左手,握在手中,缓缓扶上碧玉簪顶端银色镂花的一点凹陷,带着轻轻一转,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竟将碧玉簪从原本长长的玉质钗柄中拔出,赫然是一段两寸余长的锋刃,一点寒芒从其上闪过。“匕首锋利,易伤己身,”赵绪淡淡地说道,“玉簪隐锋芒,藏机括,不到生死之事,不要轻易擅用。”“你。。。。。。”“原本簪上淬了毒,我着人洗去了,”赵绪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女儿家,不必这样手段。”赵绪的手十分有力,沈羡见挣不开,便索性就着被圈在怀中的姿势抬起头,直视着他的面庞,“你待我这样好,是为何?”赵绪似是未料到她有此一问,沉默了片刻,反是沈羡问出口便已经后悔了。倒是赵绪依然温柔地笑了笑,也不曾回答些什么,只将几丝乱发轻轻勾到她的耳后,低声道,“不早了,去歇息罢。”沈羡便有些松了口气,她想他什么也不说,也是好的。明明是最平和清淡的夜色,却叫人怎么也睡不着了,沈羡立在窗下,瞧着空中不算明亮的月色,浅淡的笑了笑。大约到了子时,便听得一阵忙乱的声响从前头庭院中传来,更有些凄凄哀哀地哭声从远处若有似无的响起。沈羡原本也没有什么睡意,便起身重新点了一盏烛火。不多时晏初七便来叩门,只问道沈羡是否安好,见她无恙,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若非赵绪相请,还望沈羡不要随意出门走动。她想莫非是赵绪出了什么事,晏初七来叩门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又不愿多说。等到了翌日快晌午的时候,才有消息传来,原是昨夜有流民暴毙在官驿门前,看死状似是染了疫症而亡,重伤的裴世子一夜之间也发起了热症,怕是染了瘟。晏十一原本一早想进城请大夫来为裴世子治伤,却才得知,疫症肆虐,云州三日前已经封城,连爆发瘟疫的消息也被一并封锁了起来,那在城门外来来去去的大批流民,竟都是染病后被赶出的村民。赵绪发了些怒,命晏十一拿了宣王府的腰牌去开城门,又在官驿附近找了一间还未完全败落的庙宇搭建了一些简易的棚子,将染病的流民分别圈了起来,又分了些人,一路往各个方向寻找是否还有染病的流民去了别处。沈羡这一整日都未曾见到赵绪,只知道那云州城的城门终归还是被宣王府的腰牌叩开了,晏十一携了剑,一路打进了云州太守的府邸,逼得那太守慌不迭地倒履而出,官帽都掉在了地上,被十一抬剑就划作了两半。那太守也没敢多吭一声。晏十一先前便得了赵绪的吩咐,冷冷向着那云州太守道了一句,镇南王府的裴世子染了疫,命在旦夕,大人好自为之。那太守听到染疫的是裴世子,半晌也没动弹一下,颤巍巍地问了一句,“裴世子怎得在宣王府的车马中?”这话问的蹊跷,裴家的世子染不得瘟疫,天家的宣王殿下倒是无妨?晏十一也不曾与他废唇舌,一剑便贴着他的脖子边划了过去。吓得那云州太守连声告罪,即刻便带着两名大夫亲自来谢了罪,只道是瘟疫太过肆虐,已非人力所能控制,云州乃人口重地,不敢有丝毫冒险。沈羡心想云州重要,不敢冒险,便将染了病的村民放出城外,此处与玉州最近,莫非是逼这些村民往玉州方向而去。听晏初七说道赵绪将那云州太守留在了官驿,说是既然城内人命大如天,大人身临疫症之地,怕是有带病之嫌,什么时候解了疫症之危,什么时候大人再回城内做那一方父母官。“呸,什么狗屁父母官!”晏初七讲起这些事的时候,对那云州太守十分不屑,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道玄字军死伤人命数万才守得边界平安,这偌大云州,一方父母官,却对人命百姓视如草芥,令人不齿。沈羡便在一旁静静听着,瞧着晏初七说起赵绪长身立在众人面前,神情冷淡,却气势巍然,三言两语便将那云州太守堵得有口难言,只得垂面跪在下首,且羞且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