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0
沈羡安静地坐在马车中,神思浅淡,目光却凝向远方。玉拂有些担忧地瞧着她,今日一早去房中服侍的时候,她见沈羡坐在桌前,形容皆是清明模样,竟似是一夜未睡。沈羡也未曾穿上万宝楼那一身牙白色织金锦裙,仍然着了平日里那一身素色的浅淡衣裙,脂粉未施,钗环亦未戴,只簪了常戴的那只碧玉镂花簪,原本瞧着这样柔弱的一个人,却凭空生出了几分冽冽肃穆之感。玉拂有心提醒,素面朝天乃大不敬。沈羡笑了笑,低声说道无妨。入宫时裴嘉鱼问起,沈羡只说是担心安心郡主再起事端,为裴府惹来无谓纷争,倒惹得裴嘉鱼愈发见那裴安心不顺眼了些。伶俐的小内侍已经候在一旁有些时候,似乎是一早便得了吩咐,并未多瞧沈羡,镇定自若地将明珠郡主与沈羡一路引到宴饮处,安排了同一处几案,便低着头恭顺地退下了。沈羡与裴嘉鱼坐在一处,早已有歌舞伶人在殿前演奏绿腰之曲。裴嘉鱼忽然冷哼了一声,沈羡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过去,原来是裴安心,恰好坐在离主位再远两个位置的几案旁,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面白眼青,瞧着便不像良善。是那一日陵州的押银钦差,谢恒。沈羡瞧着那人,眼底有汹涌的暗色翻滚,一路到了今日,终于要与谢家,你死我活。“那是征北将军府的谢恒。”裴嘉鱼见她关心,以为她不认得,便低声说道,“裴素约出身只是我们裴氏旁系的庶出,原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姑母想要拉拢谢真,见裴素约生得貌美,便抬举她封了安心郡主,嫁了谢恒。”再后来,便是谢真封了征北将军,谢恒领了押银钦差的差事到了陵州,再后来,就是沈氏一门的血债!那谢恒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些目光,迟疑地向裴嘉鱼处看过来,打量了沈羡片刻,目光不由停住。沈羡浑身紧绷,指尖掐出了许多的白印,竭力垂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裴嘉鱼以为她是头一次进宫紧张,拉过她的冰凉的手暖了暖,朝着谢恒的方向瞪了一眼,又道,“这些都是裴五从前讲与我听的,便是要我不要与那裴安心计较,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谢恒见是裴家人带进宫的,只当是明珠郡主胡闹,带了什么玩伴进来,将目光移开了一些。沈羡沉默了一会,平和地笑了笑,“裴五公子眼光独道,以后要多听你五哥的话。”她将裴嘉鱼发上的芙蓉并蒂步摇扶正了一些,又嘱咐道,“旭王殿下爱胡闹,你三哥与五哥似是不喜旭王,往后切忌贪玩。”裴嘉鱼怔了片刻,见沈羡今日似是哪里不同,便问道,“沈jiejie,你今日怎么了?”沈羡轻声回了一句,“莫要胡思乱想。”裴嘉鱼还待再问,便听得殿上的内侍高声唱到,“恭迎陛下万岁,太后千岁!”众人簇拥着的仪仗从远处缓缓而来,着了龙袍的天子与着凤袍的太后并行而至,只能闻得山呼万岁之声。一时间歌舞皆停,众人向着殿前方向行跪拜礼,沈羡亦在人群之中。这是沈羡第一次见到赵缨,那人从她的面前缓缓走过,她跪在地上,只能瞧见龙袍前后膝盖处各两条的龙章纹样,气势凛凛,吞吐万世升平。高大颀长的天子从容地行过众人面前,面上带着些笑容,平声吩咐道,“起来罢,今日家宴,来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见众人不动,赵缨淡淡笑了笑,将裴太后扶坐到了殿上其中一个主位,方才转身缓缓坐在龙椅之上,眼底波澜未动,只抬手道,“诸卿平身。”居高临下,不怒自威。宴上山呼之声又起,“谢陛下。”赵缨的目光掠过宴上众人,孟砚一早得了吩咐,向另一头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便见忽然间烟花盛放,燃烧天际,如同百花齐绽,瑰丽异常,绚烂非凡。夜宴众臣不由感叹,皆道新帝至仁纯孝,太后安康万福,大盛兴矣。沈羡未曾抬头,也不曾瞧见赵缨停留过的片刻目光。“儿臣恭祝母后永南山之寿,驻松柏常青!”赵缨站起身,举起酒杯,又向天祝道,“太后福泽绵长,天佑大盛!”阶下众人亦是祝道,“太后千岁,天佑大盛!”裴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皇儿!天佑我大盛!”又有内侍捧过各府各宫的寿礼,一一唱过,裴太后方才满意笑道,“开席罢。”伶人曲调起,众人共饮过一杯酒,便听得外头的内侍唱了一声,“宣王到!”赵绪今日着了玄色礼服,金线绣过的吉祥云纹连横通袖,万字纹自襟口向下,又在下摆处绣上了金狮纹样,端的是长身玉立,龙章凤姿。他自大殿外徐徐走进,眼底带了一些笑意,向着主位缓缓一拜。“恭祝太后千秋。”座下渐渐窃窃声四起,宣王离京数年,如今竟回来了!裴太后的笑容未变,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原来是宣王姗姗来迟。”赵绪亦是含笑,“太后寿辰,自然要备妥贺礼。”赵缨饮罢杯中酒,手指轻轻叩过杯沿,笑着向侍立在一旁的孟砚道,“还不呈给太后。”孟砚应了声是,便从宣王手中接过一个镂刻精美的木盒,镌有南疆国主徽记,一路捧到裴太后面前。似是如今才有人发觉,低声问了一句,怎得今日未见裴世子?沈羡瞧了赵绪一眼,进京之时,赵绪便已经将国书归还裴世子,呈交了承明殿,赵绪手中的,绝不会再是南疆国书。她莫名想起了裴贞先前所言,赵绪筹谋三年,这是扳倒谢真的利箭?高居主位的裴太后见是南疆国书,便轻轻揭开了盒盖,还未曾仔细打量,便已是先出字字诛心之言。“宣王夺了南疆国书?”沈羡打量过高座之上的裴太后,见她发鬓乌黑,妆容精致,谈笑间神采奕奕,毫无老态。赵绪未辩,只是但笑不语。裴太后取了盒中之物,方才阅过几行,便脸色大变,怒极而立,将手中绢帛掷于脚下,指着赵绪斥道,“大胆宣王!偷换南疆国书,形同谋逆!骁骑营何在!”“骁骑营统领裴贺在!”裴三身穿黑甲,执剑走进大殿,低首跪道,“参见陛下!”裴太后看向来人,眼色狠毒,“裴贺!还不将逆贼赵绪拿下!”沈羡倏地握紧了手指,不安地看向赵绪,却见他默契地向她投去了目光,安抚的一笑。玉州栈道,曾有刺客引了赵绪往云州,若非沈羡误打误撞救下了裴世子,云州瘟疫,怕是没有这样简单收场,裴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