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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定涛非但不会不耐烦,而且,简直是不厌其烦。少年时他总爱教训她:“出了事,为什么不来找我?”“找你来打我吗?”娅枝则低声地咕哝。人长大了,才明晓何为时光如梭,于是变得爱回想以前的事。娅枝时而想起她这磕磕绊绊的一路,好似在看着一部物竞天择的纪录片,她曾是一只皮rou薄得会被灰尘硌痛的毛虫,生活却要拖着她在沙砾上刮蹭,任由她流过敏的泪,把自己流得枯干麻木。照理说,和她一样的弱rou同类们大都被淘汰了,她也该沉沦自闭、无以生存,却偏偏被好人救起。她脱敏了,还长齐了坚硬的鳞甲,振起挺拔隽美的羽翼。到了后来,娅枝甚至会趁着午餐时间,自然而然地去那贵宾厅的红地毯上踩两脚,再把坐了一上午办公椅的身子撂在沙发上,一边体味身与心的双重享受,一边和卢定涛的同事们打招呼。“哪里高冷了,性格超好的嘛。”有人这样评价娅枝,卢定涛只是微微一笑,嘴角里掩藏着只有了解他之人才分辨得出的骄傲。总经理将单独卢定涛叫出去的那天,娅枝也是如斯地霸占着最长的一条沙发,一边撕开蛋黄酥的包装盒,一边和卢定涛聊着跨年夜的计划。她听说滨河路上每一年都要放能焚燎半个天际的烟花,又听说那边看台上往年发生过踩踏事件,届时治安会很严,恐怕胜景的规模难免缩减。卢定涛回来时,眼中带着娅枝从未见过的异样神色,娅枝原本掰好了半块蛋黄酥准备递给他,见到那神色时,不由地将它暂时放回塑料盒中。她知道他有话要说。卢定涛从盒中取那半块点心在手,先整理干净外表的碎渣,这才儒雅地轻咬半口。他说出那件事的口气异常平稳:“我父亲被撤职了。”有切实证据表明,卢爸爸多次经手候某事件里的非法财产转移。也就是说,卢爸爸对候某贪污受贿的行径十分清楚,轻则是瞒情不报、纵容犯罪,重则参与了腐败、甚至从中分羹,无论轻重,副行长之职是定然不保了。“会不会是陷害?”娅枝心生疑怖,忽然站起身问道。“还不知道。”卢定涛披上西服,声调平静如旧,系扣子的指节却在微抖。卢定涛从办公区出来,径自走向总经理的办公室,他提出辞职:“今天没有时间起草,辞呈我会在明天送来。”“卢经理,请你冷静,”总经理霍地站起身:“我们都相信你。”卢定涛低下头,露出苦涩的笑,他们信他,他又何尝信不过他们?整个单位孰人不知,他卢定涛是名牌大学出身,称得上前途无量的金融行业精英,前副行长卢杰——卢定涛的父亲做了什么事,总归与如此优秀的儿子无关。然而,信任和责任,虽然都带一个“任”字,却是两码事。“那就更不该利用朋友的信任了。”卢定涛遂从容地一笑,他抬起面孔示人,方才的苦涩便荡然无存:“我应该负责。”“跟你有个……什么的关系你负责,你负责!”总经理绕过办公桌,盯着去意已决的卢定涛咬牙切齿,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一直颤动着面部肌rou发不出声来。就这么对峙了片刻,总经理徐徐地转身,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到座位上,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妖魔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明天再说。”总经理的声音低哑,却酝酿着不容回绝的威严:“过了跨年夜来办手续,我不拦你。”银行高层生变的消息俄顷便传得满城风雨,连向mama也打通了娅枝的手机,询问银行内部的状况。娅枝放下手机,对卢定涛说:“你父亲的所有家庭财产,被冻结了。”“我知道了。”卢定涛平静地回应。“你还是一定要现在辞职?”“你放心。”娅枝便不再问了,她知道卢定涛但凡主意已定,便不会因旁人轻飘飘的劝说而改变心意。变故发生在他的身上,她纵便焦心,终究体会不得当事人的处境。娅枝埋头利落地将钥匙塞进提包,拉起包链,将包挎在一侧肩头,这才抬眸看向卢定涛:“走吧。”“你今天出乎意料得快。”卢定涛似是故作轻松地说,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挽娅枝的手臂,而是等着她收拾罢了,自己先去推开了门。娅枝加快脚步,赶到卢定涛身侧:“明天我陪你去。”“怎么?”“他们会议论。”“议论什么?”娅枝深深地望了卢定涛一眼,埋下头接着行走,她知道卢定涛明白这意思,两个人相处得久了,只消一个眼神的互动,一切微小的心思就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信息了。卢定涛不怕因父亲的事而被人议论,可向娅枝怕,她怕人家议着论着,话题就从落马的副行长转移到她的身上,他们会将她放置在众多目光的靶心,会猜想她是无情无义的逐利之徒,也许还会打赌她一定会在卢家失势后与卢经理相断绝……这些可能出现的恶意,她是一件也受不住的。她唯有主动。娅枝想,她受他的庇护太久了,如今不得不为他站出身来。她下决心与他共担患难,她帮不了他实质性的忙,但至少可以做出有模有样的行动,死死地堵住好事者们的悠悠之口。第四十六章月亮湾发布时间:2018-09-2400:00:05|字数:4497字“我约了你梦阿姨,跟团游。”向mama整理着拉杆箱里的衣物,跟娅枝交代:“明天动身。”“带她散散心也好。”娅枝明白向mama的用意,她上一次见到梦姨是在卢定涛的家中,单单是丈夫被调查的消息,就已经让那个娇小得惹人心怜的女人憔悴不堪了,如今卢爸爸竟然真的卷入了职务犯罪案件,梦姨的精神状态究竟如何,实在令人牵心。翌日清晨,娅枝打车将向mama和梦姨送到了集合的地点,她不想麻烦卢定涛,因为他刚刚离职,有不少细碎手续要办理,另一方面,梦姨尚不知晓卢定涛辞去工作一事,连丈夫所涉嫌罪行的严重性,也被身边的人们善意地过滤去了许多,并且模糊得轻巧委婉了些,才传到她耳朵里。娅枝坐在前座上,她稍稍向司机侧身,借助视镜观察梦姨的神色。梦姨较之上次相见时又瘦了不少,原本就娃娃脸的她显得愈发地小巧了。娅枝有些欣慰,梦姨除了一路寡言外,举止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异常,她又有些担心,生怕两位母亲不能照顾好她们自己,更隐隐地担心着,未来是否会有更糟糕的消息乍现,再度重击她们这些脆弱却兀自坚强的人。“我的娘家人,就是那边的。”坐上旅行社的大巴车,梦姨忽然打开了话题。“那是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