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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被角掖好,才放心睡去。漪乔在外颠沛流离的这大半月里,不是忙着逃命就是疲于赶路,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好容易找到了组织,心情一放松,就睡得格外沉。祐樘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辛苦,估摸着她这一觉时间不会短,晨起的时候特意吩咐宫人们不要扰醒她,还在去跟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请安时,说皇后身体不适,帮她免了请安之礼。周太皇太后见自家孙儿今日精神似乎特别的好,不禁有些不解——按说他和皇后伉俪情深,皇后身体不适,他应该面有忧色才对。而且她昨日才见过皇后,她随着祐樘去祭孔前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气色还挺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不适了?难道是因为……祐樘看自己祖母言语神色间透出些微的暧昧,就知道她老人家想歪了。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去解释,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如今他虚设后宫,却一直都没有皇嗣,这摆明了就是给人落话柄,只是大臣们被他当初三年丧期的借口堵着,暂时不敢说什么。而太皇太后是极其了解他的,她知道他当初那话多半是为了暂且堵住臣子们的嘴,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压下纳妃的事情,能拖就拖。归根结底就是他根本不愿纳妃,想一直独宠中宫。祐樘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早就被自家祖母看透,但他也一早料定这种事情她老人家必定是看透不说透。她也在跟着众人一起等,等到他借口到期的那一天。而如今算起来,离三年丧期只剩下四个多月的时间。她老人家一定觉得他心里急得不得了,而抱着这样的心态,想歪也是必然的。不过在这种殷切盼曾孙的情况下,想来也是不会介意孙媳少请这一日安的。而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也在尝试着释怀。毕竟漪乔当年中毒算是阴差阳错,真要追究起来,似乎谁都有错,但又怪不到谁头上去。祐樘相信经过当年的那件事之后,太皇太后不会再去为难漪乔。顶多就是焦灼之后归于无奈罢了。漪乔回来之后,就很自然地把羞羞接手了过来。虽然算是换了副身体,但是羞羞在跟她混了几日后,便逐渐认识到它之前的主人又回来了,慢慢的又熟稔起来。漪乔在乍见到羞羞时都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羞羞居然整个都大了一号,而且由于两三年疏于训练,浑身上下都胖嘟嘟的,完全就是个圆滚滚的大雪球,漪乔要把它抱在怀里已经有点吃力了。作为一只卷毛比熊犬,长成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她真怀疑祐樘平时都喂它点什么。话说回来,羞羞肥成这样,它那临时主人却瘦得可以,这对比反差也太大了。漪乔每每看到他那清癯的样子就觉得揪心,这几日旁的什么也没干,就观察他日常的饮食起居了。然后,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宵衣旰食,什么叫日理万机。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每天就休息不到三个时辰,还都睡得那么浅,到底是怎么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的?她高三为高考冲刺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他下了早朝又上午朝,午朝结束后接着在文华殿和大臣议事,好容易议完事,回到乾清宫又得批览小山一样的奏疏,中间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漪乔有时要到快晚膳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开口说他几句,但考虑到他累了一天已经很疲倦,又不忍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回来,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之前他一忙起来常常就干脆不传膳了,再加上经常失眠,有时候就通宵批奏疏,鸡鸣时分直接去上早朝。当然,这个他是不敢让她知道的。就这么过了几日,漪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按照他晨起的时间,她规定他临近亥时(晚上九点)的时候一定要就寝。然而她每次交代完,他都笑着让她先去休息,可回过头等她都睡了一觉的时候,转身一看,他居然还没有来就寝。几次下来,漪乔郁闷不已。既然他这么不自觉,她就决定干脆直接上门堵他。夜幕下的紫禁城显得异常宁谧,霜雪似的月辉融入地面上轻轻晃动的暖色光影里,消解了几分清冷的意味,多了些安舒的祥和。正是好梦留人睡的时节。漪乔望了望眼前灯火通明的东暖阁,心里暗暗叹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乔儿怎么还未就寝?”祐樘抬头冲她一笑,似乎对她的突然到来并未感到意外。“我是来监督你的,”漪乔见此间没有旁人在,说话也就随意得多了,“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了,你可以去沐浴一下准备就寝了。”漪乔见他唇边笑意不减,开口要说什么,赶忙抢先道:“别再说让我先去休息的话啊,之前你哪次按时就寝了?第二天每次要跟你算账的时候你又一脸无辜地跟我绕,岔题岔出去老远,弄得我每次都忘记要说什么。这次我可不上你的当了!”她说着,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一脸赖皮相地朝他笑道:“今儿我就赖在这儿了,你不睡我也不睡,不信你就试试。”祐樘看她那耍无赖的样子,不禁失笑道:“我只是想说,等批完这几份紧要的就去休息,乔儿冤枉我了。”“冤枉?我才没冤枉你呢,”漪乔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我已经打定主意看着你了,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他眸光在她身上流转,嘴角又上挑几分,温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揶揄:“乔儿一定要押着我去就寝,莫非是担心我夜宿在他人处?”“我……”漪乔张了张嘴,却是一时词穷。她望了一眼头顶上的藻井,随即突然朝他一笑:“是又怎样?你去不去休息?”“乔儿再稍等一会儿。”“好,就依你,”漪乔往椅背上一靠,“反正你今儿个不去就寝我就不走了。”他温柔地望着她,有些无奈地叹笑一声:“乔儿,天底下敢在我面前这么耍赖的人,怕是就只有你了。”“我不用点强制手段能行么,”漪乔嘴里小声嘀咕道,“每天起得那么早睡得那么晚,比我高三的时候都勤奋。中间还连个午休时间都没有,你不知道不午休容易变老的么?真以为自己是一只五百多岁的老妖怪啊?每天从天不亮忙到天全黑,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这样,不要命了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超人嘛?我在还这样,之前还不定怎样呢……”虽然她说的有些内容他听不懂,但他知道她这么嘀嘀咕咕地埋怨他都是出于关心。他埋首继续批阅奏疏,唇角却是噙着一抹会心的浅笑。“对了,”漪乔忽然想起自己在归途中存着的疑惑,“我看你最近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