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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过不是?”言至此,云老夫人不由长叹一息,“都道民不与官斗,何况是皇家呢。祖母当时也想帮你把那丫头留下,可没想到太子那边的态度如此决绝,总不能真的和皇太子抢人吧。”她想起当时情景,忽然有些庆幸,暗忖还好那姑娘不属意她孙儿,不然依着她这孙儿的性子,当初哪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太子若是真的恼起来撕破脸,还不晓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墨意忽然感到有些颓丧。他不惧太子,但她是自愿入宫的,他便没了任何阻拦的理由。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恐怕就是挚爱之人心里装着别人。云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息,好生劝慰了孙儿一番,又道:“祖母晓得你心里难受,祖母也不逼迫你了,亲事……等你想开了再说吧。不过祖母还是要说一句,她如今已是太子的人了,你得尽快忘掉她。”他低头看着自己垂在地上的衣袂,垂眸不语。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至死都不可能将她遗忘。她授业于他,她懂他劭他。当初那段不算长的相处时光早已深刻入他心底。她在他心中扎根太深了,她于他而言是太过独特而重要的存在。他后来其实曾自问,若再出现一个与她一般精擅算学的人,他是否会忘记她,甚至是否会移情。结果答案都是不会。他对她的感情起于乍见知音之喜,却早已非止于知音之谊。她是无可取代的,就好像他记忆里的她不可能更易成旁人一样。何况,这个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懂他的人。此事后,祖母真的信守承诺,没再逼迫他娶亲。他也勉力让自己少去想这些事,专心一意地跟祖母学着打理生意。而真正接触了人情世故之后,他也逐渐发现自己在改变,对世事的看法与态度都与从前相异。他不知道这改变是好是坏,但不论如何,他都得将这条路走下去,这是他的宿命。祖母虽不再逼迫于他,但也明里暗里阻止他与漪乔再有交集,漪乔放出去报信的信鸽小耳朵便被祖母扣了下来。他知晓祖母是好意,但他做不到依祖母之意而行。他有时候会想,他与她完全没有交集似乎也不大可能,云家是太子一早选好的助力,他与小乔又相熟稔,总是不可能没有丝毫牵连。但他心里又清楚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心里放不下。他原以为日子久了,他即便忘不了她,也能渐渐放下,但随后却发现时间的消逝不过是在证明她在他心里分量之重。但她又与他再不可能,两相对比落差下,他心里便愈来愈塞。兼且思及他此生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理解他的人,他便陷入了绵延无尽的苦痛之中。于是他再次选择逃避,逃避婚事。他可以一力扛起自己该担的责任,应对从前不想或不屑应对的事,但他自己的亲事是个例外。他越是不想触及,就越是将自己的精力放在别处。生意上的事他上手得很快,族中庶务他也很快谙熟于心。他天性聪颖机悟,这些东西他从前只不过不想沾手而已,如今真正上心开始做,不消多久便心手相应,族中那些对他颇有微词的人渐渐息声。只是他觉得自己这两三年间经历的,比过去一二十年还要多。他将担子自祖母手里接过来之后,本想着祖母自此可以颐养天年了,然而祖母却在这时身体染恙。他延请了许多卓有盛名的医家都不见甚起色,恰逢太子来与他商议盐法变革一事,让他往江淮跑一趟,协助实地勘察斡旋。他思量之后答应下来,一则因为云家也做鬻盐的生意,二则因为他想去南方寻些名医来给祖母瞧病。只是临行前,他邀小乔来除非居见了一面。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此次南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很想在走之前看看她,并告诉她,他打算著书。大抵古今做学问的都有著书的情结,集己之思之想传于后世,或可不为名利,只为自己以终生投身的学问能踵事增华,发扬光大。他也不能免俗。他冒出这样的想法,始于愈见愈多的譬如“孕推男女”、“占病法”这样的算学乱象和谬误,他担心这门原本便冷僻不振的学问入了歧路,思量着须要正本清源。但他这想法不能跟旁人说,也没必要和旁人说。众人都认为他已经收了心回了正路,若知晓他还惦记着数术,甚至还想下心血去著书,不知道又要怎么看他。可小乔一定是理解他的,他便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同时也想听一听她的建议。看到她神容风仪都更胜从前,他料想她在宫中过得甚好。即使成婚三年无嗣,皇帝也一直未纳嫔御,这搁在皇家已是再难得不过,足见她已经彻底得了皇帝的心。他原本还担忧她心思单纯,而皇帝虽脾性温和,但自小从深宫倾轧中磨砺过来,城府手段早已深不可测,若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皇帝不为所动或者用情不如她深,到时候受伤最深的还是她。如今看来他也不必担忧什么了,她只要诞下皇子,地位便能彻底稳固。只希望皇帝能一直这样待她。她果然十分支持他著书,还说他写好了定要拿给她瞻仰拜读。他当时只是笑笑,客套了一下便掩过去了——他要撰写的书极有可能耗尽他毕生心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稿,成书之日还不知道他与她各自是何光景。南下给祖母寻医问药期间,他也有意无意留心南方的人情风俗。他与漪乔相处时间虽不长,但隐隐感觉到她偏爱南方风物,似乎是在南方生活过一阵子。他曾问过她,但她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不肯细说。他有时候站在江南明媚灵秀的城郭山水间,会忍不住想,或许他如今所看到的景致,也是她从前领略过的。他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她,而后陷入无边沉默。但他心中其实也还庆幸,庆幸他身边还有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他还有祖母。可随着祖母病况逐渐加重,他的心绪一日沉似一日。一年后,南下事了,他本想多盘桓些时日,再寻些杏林妙手,但祖母却是一心思归。他没奈何,只得一路小心翼翼将祖母送回北京。云氏本籍山西汾州,是晋商出身,但早在他祖辈时便迁来了北京,祖母也是京师本地人,是以老人家一直念叨着要回京。归京后,祖母虽安下心来,但病势却持续沉重,缠绵病榻三月之后,竟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