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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散发着腐臭味的存活在阴影中的怪兽,恶毒地潜伏在她身边,时刻准备着吞噬她的生活。她在昏暗的光线中与江帆影对视,心头那一片强压下去的平静渐渐生出波澜,由缓推慢送的洋流到飓风过境的滔天巨浪。还不行,她警醒自己,她不能一上来就和他撕破脸。安如拼命调适自己紊乱的呼吸,为了转移注意力,扭头去看方梓仪母子,欣喜地发觉两人外表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面容安详,胸部微微起伏——他们还活着!她心中一定,濒临爆发的愤懑也即刻勒紧缰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又缓缓吸入。沉默许时,安如回过头,江帆影仍在原处笑吟吟地注视着她,既不催促,也没有流露出分毫恶意。他在等她开口,安如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懂得真正的交流,所以在她和他之间,向来都是她主导谈话。她知道这是安律师残留的潜意识在给予提示,心中愈发安定了,对自己能够拖足一个小时充满信心。那么,从哪里开始呢?思来想去,安如没有故意去搞什么新花样,无论安律师和江帆影都很聪明,想要与真正的聪明人交心,有时候直来直去是最好的选择。她决定遵从本心,开门见山地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这是安如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江帆影,她犹自记得那张照片上喂食流浪猫的邻家男孩儿,从江帆影的留言里又想象出另一个他。与外表抚慰人心的俊秀不同,江帆影的本质是扭曲的,他展现给世界的是和“君徵”一样伪装出来的外貌,他心怀怨憎,本来面目也应该戾气十足。可真实的江帆影偏偏既非照片上的样子,也和安如想象中相差甚远。他看起来就是个斯文的、腼腆的,教养良好但缺乏阅历的大学生。安如不禁想起在自家九号楼下初次面对面识得了“君徵”,他没有开口说话以前,她感觉他的外表年轻得像大学生,气质却很像一位沉着的大学老师。过去与现在如此惊人的重合,安如问自己,这真的是巧合吗?或者,“君徵”与江帆影,这两名鸩丐之间确实存在某种不可知的联系?江帆影在她复杂的目光中安之若素,他站在沙发前,示意安如“请坐”,直到她坐下了,他才挪了挪位置,换到离她足够近又不足以激发她防御机制的风水宝地。他笑了笑,举手投足有一种受过专门训练的虚假优雅,脸上的表情却是rou眼可见的真诚,也并未因为安如那句“为什么”于宽泛便假作不懂,而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要从哪儿说起呢?”他交叉双手,轻松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对了,就从我听说安律师你失忆开始。”江帆影叹道:“你应该不知道,张教授收卖了几个亡命徒,他们一家人没有指望把我定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看守所里。所以,你实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听说你失忆以后,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总想着有所补偿。”所谓“补偿”就是挨个杀了她身边的人?安如心里冷笑,面上不由地带出端倪。江帆影视而不见,言词却愈加恳切,“我想联系你,可警察把你藏得太隐秘,我费尽心力也没能找到你入住的医院。后来我想了个办法,盯住你们律师事务所的每名员工,只要你和其中一个联系,我就能顺着他找到你。”“花费我大半年的时间,”江帆影微笑着不疾不徐地叙述,“终于发现周柏亚的异常举动:他提空事务所的现金,陆续向开户行在麓城的某个银行账户转款,又拨打了几次注册地在麓城的陌生号码。我请人黑进电信网络,查到与这个手机号码绑定的IP地址,再反向推导,得出了你在麓城的具体地址。”“为了更加确定,我专程结交了一位麓城的网友,请他到地址附近查探,最好能拍摄几张你的照片,代价嘛,就是我需要帮他一点小忙。”“可不仅是一点小忙,”安如冷冷地插话,“你帮他杀了他的前女友。”江帆影低下头貌似害羞地笑了笑,这就算默认了。他在安如面前出奇的有耐心,也特别随和迁就,如果不看他做过的那些事,真是半点也感觉不出他对她的恶意。安如凝眸看他,像要穿透眼前美丽的皮囊,直视其间丧心病狂的灵魂。江帆影取出手机翻了翻,打开相册,又道:“这位网友果真发来了你的照片,我很欣慰,你虽大病初愈,精神面貌却能积极向上,有钱,有闲,日子过得比在滨海时更舒坦,我竟找不到可以补偿你的地方。”他把手机竖起来,让安如看到屏幕上自己的照片,看角度都是在她晨跑途中由高处偷拍,再根据照片上的景物分析,偷拍地点正是十一号楼六零一临街的窗户。不是错觉,安如后怕地打了个哆嗦,当她仰首眺望凶宅时,凶宅也在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她。她忽然又想通了一件事。“六零一里总共发生了两起凶案,第一起案子是你教嗦行凶,第二起案子警方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外头众说纷纭,其实也和你有关。”她用的是肯定句式,江帆影低着头但笑不语,第二次默认了。安如被他笑得寒毛直竖,忍不住追问:“第一个案子还可以说是事出有因,第二个案子里的受害人搬进来不到半个月,和你无怨无仇,你杀他又是为什么?”“我也不想的,”江帆影无奈地呼了口气,“我尽力煽动业主,把头一起凶杀案的声势变大,就是想空着这套房……谁叫他们要搬进来呢?”安如:“……你是说,因为你想躲在这套房子里,所以要把这套房子变成凶宅,所以,所以你杀了第二个受害人?”江帆影摊开手,眼神无辜,表情依然是rou眼可见的真诚。安如颤声道:“江帆影,你就是个疯子。”“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实吗,安律师?”江帆影向后靠了靠,闲适地窝进沙发里,随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本书——纳博科夫的。“真是本好书,”江帆影冲她扬了扬封面,“一年来我每读一次都有新的收获。”他轻声说:“这其实不是一个轻浮女孩儿和愚蠢男孩儿的故事,而是一个人对自己身份认知产生障碍,不得不通过死亡寻回归宿的壮举。马丁配得上他的荣耀。”(注)“他真的很像我,”江帆影喃喃自语,“安律师,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有第二条国境线,我又能死在哪里?”安如闻言怔了怔,她专注地凝视他,观察他,捕捉到他自然流露的痛苦,对人生深刻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