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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着头窗外是明媚的太阳。她听见尤长风清朗的嗓音:“殿下别怕,陛下许你在此养伤,命太医院十八首席御医来,头可还疼?”说起头疼,本宫还真的有些疼……捂着脑袋也没起来,摊在七尺长的锦丝榻上,慢悠悠道:“尤叔叔的床呢,我要睡尤叔叔的床。”尤长风见她捂着头,便知道她其实是很疼的,舒朗的眉拧起来。无霜小时候最黏他,闹着在他床上一夜天亮呼呼大睡的事情数不胜数,可如今……如今她不在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她十七岁了,是那种圣上一道赐婚圣旨便可以生儿育女的十七岁,他再不能像以往那样由着她肆无忌惮。浅浅一笑道:“无霜,要是疼得紧就睡一觉,醒了叔叔叫人给你做芙蓉糕。”那样和煦的笑,与四年前重合的天衣无缝。桓无霜一把坐起来:“尤国师可真是个怪人,明明心里清楚本宫早不是个孩子了,面上却偏要同四年前一样,也不是骗自己,也不是来骗我,想不通啊,大人真是奇怪。”抿唇一笑,浅浅的眸,七窍玲珑的心。“无霜……殿下,是微臣大意了,您与华君殿下皆是微臣的主子,微臣知罪。”说着便起身弯腰,退一步拱手作揖。桓无霜歪着脑袋看他,须臾笑嘻嘻道:“一样吗?不一样的,你心里明明知道。”微微抬起半张脸,那双清澈的眸子便顺着光线与他的连在一起,明明含着笑,却溢满了哀伤。休养了两日,无霜脚一沾地便日日修习舞艺,对面长月依旧天天炸厨房。一日,桓君墨来了。她坐在四角亭中,长长的衣摆逶迤,上绣四合如意花,一对见过惊鸿繁华的眸子流转,远远打量舞法熟练地无霜。见她缓缓朝这头来,桓君墨即刻放下手中的热茶,俯身作揖:“治颖殿下。”桓无霜笑而颔首,坐在对面石墩上,道:“君墨姑姑来瞧长月?”桓君墨摇摇头,道:“可不敢去打搅那位祖宗,是专程来瞧瞧您的。”无霜心下微微一掂量,便将整件事情看的通透。说到底就是想瞧瞧她几斤几两罢了。面上不动声色的讲话:“本宫倒霉,才回洛阳,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落脚,偏巧撞上予晴姑姑与那大英三公主的争端,没来由的,被三尺高的衣橱子砸的好几日起不来,对了,予晴姑姑的脸可有好些?”三两句话便把她来的这一趟说简简单单,这小姑娘倒是伶俐。桓君墨道:“华君公主可不及您这头安生,那一鞭子正巧挨了脸,如花似玉的女子,可不大发雷霆吗?不说宫里的事儿了,姑姑且问你,苍州的如嫣可还好?”无霜的脑海中浮现出如嫣阿娘日渐苍白的脸,也不知那毒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能将人折磨成那样,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点点头道:“姑姑宽心吧,阿娘很好。”送走了桓君墨,无霜慢悠悠的往回走,尤家是百年世家,尤府是百年老宅,堆砌翻修,雕梁画栋,小桥庭院美人廊,风景甚好。闲逛着,正南方一间小屋紧闭。匾上两个字“长风”。这是尤叔叔的厢房。正欲离开,峰回路转,青天白日,门窗紧闭,没一个侍从,尤叔叔这是在做什么?折回去,轻轻将轩窗拉出一条窄窄的缝隙,入眼的光景美不胜收。女子小小的一张脸圆润光滑,映在鸾镜里更是相得益彰,她坐在镜前,尤长风的清风拢月袍微敞着,修长白暂的指尖是绸缎一般的长发,灵活而熟练的绕几下,玉簪步摇适时的递过来,朝云近香髻整齐美观,衬的女子更加柔美。唇角向上勾着,连眼睛里都溢满了温柔,释放出璀璨的光芒,仿佛冬日的曦、夏日的月,那么惊艳时光的笑,本来独属于自己的……鬼使神差的,将窗子整个拉开,镜前的二人被窗外偷跑进来的几缕光线惊动,顺着便瞧见窗外的桓无霜,冷漠而疏离的眼神,本藏在眼角的狡黠笑意不翼而飞。故意叫那人看见自己,目的达到了,这便够了,手一甩便将窗关上,转身离开。尤长风被那窗合上的声音惊了一下,眉头一蹙,不知在想些什么,遂三两步追出来。知道他在后头追着,她也不停,脚步快的带着风,脸上毫不在意,索然无味的问:“尤叔叔那房美妾可是三年前皇兄赐的?叔叔真是专情之人,三年了也不丢掉,若是换成皇兄,早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确是陛下三年前所赐。”尤长风提快步子,不忘拱手作揖,回禀治颖长公主的话。“怎么尤叔叔这两年连美妾也不要了,是老早就瞧上大英那位小公主了?”“没有的事。”“那就是予晴姑姑有福气,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需不需要本宫去同皇兄提一提,也好早日成全了尤国师!”陡然停下步子,这些话说的可算是语无伦次,然而此刻的桓无霜忍不住,明明那人在后头追,她就是忍不住走得飞快;明明他与妾室交颈鸳鸯再稀松平常,她就是要开了窗又合上;明明没什么可怪罪的,她就是要挑他刺来气他,偏要怪罪!尤长风行了个大大的揖礼,腰弯的简直头都要着地了:“殿下,微臣无心亦岚公主,更无心华君殿下,是微臣放肆,可不知哪一件惹了殿下不高兴,微臣领罚。”对啊,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呢?没有错,也许一直错的都是她自己。轻轻一笑,无霜转身,歪着颗小脑袋,笑起来:“尤叔叔,如果我喜欢你呢?”尤长风弯的老低的腰险些闪了,刹时抬起脸,眼中风云流转,俊逸的姿容折射着精彩的广,神还没回过来,嘴上已经道:“微臣惶恐!”白日之事无霜只讲到最后一句便走了,此后更不似那厢的尤长风,将这事来来回回琢磨的发疯,只望了望外头的天,已是戌时,放下手中的茶,桓无霜叹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纯黑披风带上,缓缓走到窗前,望着那一轮上弦月,右手搭在窗柩上,食指来回点着梨木窗,若有所思。良久,她拉开屋门,悄悄从尤府后门出去了。洛阳的夜宵禁之后便静谧无比,大街小巷空荡,没留下一点儿白日里的热闹繁华,桓无霜就这么着走在街上,夜风抚起她的裙襦,一路向西边,驻足在一座宏大的宅子前,门匾上四个大字——怡亲王府她和哥哥本是怡亲王的孩子,父亲将她转交尤长风照尤,遂离世,跟后头孝贞皇帝突然驾崩,哥哥登基,她从无依无靠的郡主变成治颖长公主。可那又能怎样呢,她还是父亲的孩子啊。推开那扇尘封依旧的宅门,熟门熟路的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