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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问他:“你好,去哪儿?”迟则安愣了愣:“先往市区开吧。”他过来得急,不仅没订酒店,而且也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等出租车启动了,他拿出手机拨给周念,还是没有人接。迟则安蹙眉,订票前他就给周念打过三个电话,这转眼六个多小时过去,她居然还没看见有未接来电。这姑娘搞什么呢,他在心里嘀咕一句。半小时后,司机又问:“先生,已经要进市区了。”“嗯?”迟则安回过神,想了一下,报出了周念家的地址。上高铁前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等他从出租车下来,南方深秋夜里的湿冷就爬上了他的背脊。迟则安单肩背着包,在小区大门外转了转,发现这个小区的保安不严,便跟在一对母子后面混了进去。周念家在小区最左一幢,他跟着记忆里的路走到楼下,被面前的密码锁挡住了去路。他在密码锁上按下周念家的门牌号,漫长的通信音响过,没有任何人来搭理他。原地等了十来分钟,不知是不是他运气不好,居然也没有住户经过。迟则安不信邪地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无语地瞪着眼前的密码锁,几秒之后转身,走到花坛边的长椅坐下,开始思考他抽的是哪门子疯,不远千里跑来苏城吃闭门羹。最后得出结论,他还真是抽疯了。看完那段视频之后,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来见周念。他不知道这么怕生的姑娘,是怎么鼓起勇气在镜头前偷偷替他说话。整段视频里,周念几乎都没敢直视镜头,她每一句话都先要想一想,然后咬咬嘴唇,再看看放在绣棚上的那幅“桃源”,好像能从绣品里吸收到什么能量似的。只有完成了这些繁琐的步骤,她才能轻轻地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完了嗓子还抖得厉害,跟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这还是剪辑过的视频,迟则安都不敢想像原片她到底磕磕绊绊了多少次。傻乎乎的,就因为喜欢他,连之前千辛万苦瞒着家人去登山的事都全讲出来了。迟则安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抬眼看了眼九楼黑漆漆的窗口,心想无论他想对周念说什么,他都要当面说出来,用微信不行,打电话也不行。只能是当面。可问题是——人呢?·时间倒回到今天下午。周念在家里绣迟则安姥姥的绣像,离承诺完工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她的进度有些赶不上。原因无他,就是上回和徐向亭一起接受过采访后,家里突然意识到她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一个个轮流明里暗里地来关心她。和以前一样,他们的关心同样让她压力倍增。每天早上睁开眼,她都想起外婆那双竭力掩饰纳闷的眼睛。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外孙女,想放她出去玩又怕摔了硌了,想留在家里又怕她闷了烦了。偏偏徐向亭还想起前一阵的某天,周念给他打电话,说看见一个流浪汉怪可怜的,问他能不能拿一套不要的衣服送给人家。结果徐向亭去查了那起车祸的相关报道,在视频里看到被轿车蹭得满身油灰的迟则安,再一对比时间,猛然惊觉恐怕根本不存在什么流浪汉,她就是想借套男装给她口中那位专业的领队换。等他顺藤摸瓜发现迟则安最近在网络上的传闻,看清这原来就是前段时间来店里订制仿真绣的那位客人,更加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这些推测徐向亭没有说出来,冷不防问她这些事情,他怕外甥女面子上过不去。只不过这也导致他最近见了周念,表情都十分复杂。他每欲言又止一次,周念就胆战心惊一回。好好一家人,搞得跟谍战片一样。都怪自己,周念想,要不是她有贼心没贼胆,迟迟不敢把事情全部告诉家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知她一声气还没叹完,外婆的电话就来了。周念放下针,颤悠悠地拿起手机,嗓子发紧:“外婆?”杨新筠的语气难得严肃:“你现在能来店里吗?”“怎、怎么啦?”她吓得瞬间脑海中飘过无数个猜测。“年映春想见你一面,人已经到了。”周念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害怕什么忐忑全都被抛到了天边。年映春是谁?国内当代最知名的苏绣工艺大师之一,周念以前唯一一次见到她,就是在那场让她崩溃痛哭的工艺展上。这样的人,居然专程来到苏城,并且点名要见她。她压抑住想要尖叫的冲动,问:“我要做什么准备吗?”“把你的‘桃源’带来,她想亲眼看看。”杨新筠说,“你还有没有类似的绣品,有的话全都带上。”周念放下手机,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打开抽屉,把里面两幅同样大小的绣品都拿了出来。等她在楼下打车直往绣品街而去时,周念才想起手机被落在家里了。然而她完全不敢让司机掉头送她回去,毕竟现在在店里等着她的,可是年映春。·整个见面过程,周念都是迷糊的。她只记得到了后厅,看见外婆和年映春坐在一起,两位老人家用家乡话和气地聊着天,然后她上前喊了一声外婆,又喊了一声年老师,接着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还是年映春先对她笑了笑让她坐,周念才敢坐了下来。“上次在工艺展看见,我就猜她是你们家的孩子。”年映春没有急着看她的作品,仍然和外婆闲聊道,“长得像她mama。”提到周念的母亲,杨新筠就红了眼睛:“是啊,一模一样。”年映春和杨新筠早年相识,原本都是水平不相上下的绣师,可两人的境遇却完全不同。杨新筠中年丧女,眼睛哭坏后就没办法再从事刺绣工作,只能在店里指导年轻绣师;而年映春却接连创作出几幅惊世之作,绣品不仅屡次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甚至还被苏城和燕都的博物馆作为艺术品收藏。她在五十岁那年搬去燕都,从此以后接触的世面,都不再是守在苏城培养年轻人的杨新筠可比。两人十几年不见,提起往事都有些唏嘘。老人之间叙旧,周念自然不敢随便搭话,安安静静地守在旁边,等他们聊完了,年映春转过头看她,她就知道接下来轮到自己了。年映春和颜悦色地问她:“你的‘桃源’能让我看看吗?”“能。”周念连忙点头。年映春接过绣品,目光瞬间变得和刚才不同。她用一种专业而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