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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有一日,你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的,我拦不住。”更何况,她从前以为他来帝京,单纯是为了他父亲。如今才知,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他母亲吧。当年的鲜血早已在时间长河中变得灰暗销声匿迹,可少年人长久地陪着最亲近的母亲,见过她所受过的苦难,要如何才能忘怀?这想必是一生都会觉得歉疚的事情。沈度有些迟疑,她轻声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不可能在外头耗上一辈子,潜龙哪能一辈子在渊呢?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原本以为拖上几年,说句大逆不道的,兴许圣上薨了呢。那时候再回去,无论新皇是谁,待不待见你又如何,凭着我爹,总能护我俩一方安宁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日日提心吊胆的。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那件事,其实你这辈子都不会放下的。我爹当年有错,你能原谅他,我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事,我总不能再拦你。当年的事我不问,你想做就去做吧,我不会给你拖后腿。”她头埋在膝上,这声音本就轻,偶尔有一两个字眼让人模模糊糊辨不清,可她语气里的自责掩不住:“我原本想,你哪怕非要走这一趟,至少等我爹回来,他在我也安心些。但其实,你应该也不太需要他帮忙,毕竟你连首辅大人的情都不愿承。”“婉婉。”他忽然不知怎么去安慰她,只能蹲在她身侧,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她抬起了头,眸子尚且湿漉漉的,昨日未掉的眼泪在今日加倍奉还,她很认真地道:“这丫头从进宁州府开始,就各种不对劲,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起旧事难过,可她其实是在为她父亲叹惋吧,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因为这些无知者送上性命。她心里到底有多煎熬呢,不忍见他们受苦,可也不敢相信竟然就是这些手无寸铁的所谓饥民,让他清廉了一辈子尽心尽力为民的父亲丧了命。那句‘吾名符奚’就是说给我听的,好让我给她刻碑呢,罪人是不配有姓的,她这一辈子都没用过自己的名字。到如今,总算不用为着苟且偷生,而再不敢用真名了。”她静静注视着他:“你去吧。不管是济世济民也好,还是单纯想要回京,我都不拦你了。要不是灵芝这丫头,我兴许还得再用些时日才能明白,人心底的执念与煎熬,不是一个惜命就能够阻止的。”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她却只是道:“快去快回。”他迟疑了下,知安慰也无用,轻声道:“那你听话,安安心心等我回来?”他这次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她忽然惊觉,其实他每次这样说,她从来没有一次听过他的叮嘱,从含元殿始,到北郡止。但他还是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这么叮嘱一遍,却从不强迫她。她低低“嗯”了声:“我不等你,又还能去哪?”-沈度在翌日午时入了京,他犹豫了下,先去找了褚彧明。褚彧明见他来,难得夸了他一句:“还以为还要等上几年,倒比我想象的要回来得快上许多。”他咳嗽了下,沈度看他,他笑了笑:“说来丢人,风热。”“大人如今不理事了?”沈度迟疑了许久,还是问。褚彧明点头:“人老了,熬不动了,由着他们窝里斗,反正阁臣上疏最后都要经司礼监,那帮孙子又不干人事,懒得费心思。”沈度默了默:“其实我不明白,司礼监如今掌着印,用好了是把真正的好刀,非但能彻底将监国之权落到实处,更能笼络朝臣,刘昶……这么做,实在是不明智。”“你不能指望每个刘家人都流着一样的血脉。说起来,还是废太子更纯良敦厚。”褚彧明今日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喜欢开玩笑,话都说得挺认真,他叹了口气,“况且,我倒觉得,司礼监和刘昶到底是什么关系,还可以挖挖。”他停了下,才接道:“如果你还没忘当年那事的话。”司礼监掌印是当年之事的间接后果之一,今上当年元气大伤,自此不再全副心思扑在政事上,这才慢慢纵着朝政沦为了如今的局面。沈度有话要问,褚彧明却叹了口气:“说起来,今上从前当真是位好君主,不然老宋当年也不会站在他那头。”褚彧明这话不是完全无迹可寻,今上如今虽然在朝中之事上,行事颇为狠辣,对朝中这些功臣也忌惮颇多,下手从不手软。但对民生还是上心的,平素虽然不大管事,但涉及民生大事,刘昶但凡料理得不尽如人意了,总要亲自出面收拾烂摊子,甚至比本朝历代帝王在民间声誉都要高上许多。更何况,据史料看,当年初登位时,这位君王也是好气度,喜能臣,能容人,朝中□□面比如今清明上千百倍。沈度默默将要问的司礼监的问题咽了回去,听他叹道:“加把劲,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等了。”“大人?”他有些迟疑地唤了声。“私盐权这东西,我还是得提醒你一遍,你这是在和户部抢食,你从前得罪了一个东宫,如今又要来得罪一个贵妃?”褚彧明笑笑,“七皇子现在年纪稍大些了,也开始活跃了,只是瞧着陛下和贵妃母子却越来越不如以前亲密了。”沈度抿了抿唇:“刘昶的位置要坐稳了?”“不见得。”褚彧明笑笑,“今年赈灾,地方上揪出一堆窝囊废,全是买官上任的,陛下怒着呢。鹿死谁手,还难说。”他今日话有些多,沈度不太好插嘴,只得细细听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老宋估摸着这两个月也要回京了,削藩事毕,朝中武也算形势平稳海晏河清了,若是赈灾不出岔子不起sao乱,那除了边地,好些年都不会再起祸事了。至于文……就等你们后人了。”他叹了口气,“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是折腾不动了。”“大人……”他刚唤了声,就被褚彧明打断:“我帮你铺路,面圣的活,你自个儿去。这是个提前回京的好机会,连在地方上熬几年资历都不必,你把握好。若是没把握好,在御前丢脑袋,那没人救得下来。”沈度想说几句客套话,他却忽然叹道:“这事若成,升六部侍郎,入阁议事。我在朝中这么多年,上一个升这么快的,还是你爹,十年时间,从翰林院做到次辅,兼太子少傅。”沈度一愣,这是褚彧明第一次提起亡人,他想说句什么,他却忽然叹道:“他出事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五品大学士来着。他若在,如今这位置不该是我的。”-褚彧明将那折子直接跃过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