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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人的事:“华莱士小姐在此地曾经小有名气,一时半刻也无从筛出一个肯定不认识她的美国律师,难保会有麻烦。但鲍律师那里,我至少还能事先准备一番说辞。”她说的的确有道理,吴予培犹豫良久,才又看着她道:“找了鲍律师之后,不管保释成与不成,你都不要再插手,就只当没有过这件事,也不要对别人提起。”周子兮权且点了头,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不插手,但有一层意思已然领会,吴予培所说的这个“别人”也包括唐竞。“还有这个,”她从手提包里拿出那本记事簿,交给吴先生。吴予培接过去,没有多少意外,也不做解释。“这是……”还是周子兮忍不住问,“救国会一案的答辩状?”吴予培顿了顿,终于还是点了头,苦笑道:“七名被告,总共二十一人的律师团,每个人身后都跟了暗探,想开个辩护律师会议,统一一下庭审策略,也着实不容易。”“那华莱士小姐?”周子兮并不罢休,继续问下去。吴予培知道她的脾气,既然牵扯进来,就不可能瞒得过去,只能简略解释:“法院那边一直不允许律师会见,而且有消息传过来,案子很可能不公开审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只有拟写新闻稿,翻译答辩状,全文见报了。”“这本子是崔立新给我的,他也是……?”周子兮脑中有个大概的猜想,但对上崔立新那张八面玲珑的年画脸,又觉得实在不像。“他不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人都是。这样的角色巡捕房里不少,哪边都搭得上,哪边都不得罪。”吴予培打开本子看了看,笑了,“里面本来还有一张两千元的不记名本票,就是以防万一用来做买路钱的,应该是崔律师留下了。”一番话说得简短明白,周子兮却有更多问题涌到嘴边。但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终于还是什么都没问,即刻打电话去哈同大厦找鲍德温。鲍律师接到电话,自然十分意外,听了事情经过,更是一副完全不想沾手的语气,开口就道:“你怎么会牵扯上这种案子?华莱士小姐早在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是‘赤色分子’,果然没有看错……”所幸周子兮早已经想好说辞,无奈回答:“这些我都明白。今天也是因为另一桩案子去巡捕房,正叫我好撞上了。要是我不管,她一定又会找上唐竞。以他们过去的交情,更不知道要生出些什么事来。所以我才想,不如在我这儿就把事情了了。”男女情事与事务所的利益,这两样是鲍德温最关心的东西,周子兮这几句话刚好说到他心坎上。“懂了,你放心。”他想了想,总算促狭一笑,仿佛心领神会,这才前往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捞人。周子兮记得吴予培的关照,没有跟着同去,一直候在辣斐德路事务所里等着听消息。不过一个多钟头,鲍德温去而复返,又打一通电话过来。周子兮接起来就问:“情况怎么样?”鲍律师几句话交代了事情经过。租界当局在颜色问题上大致保持中立,既然有美国律师主动找上门来交涉,再加上也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在手,杜朗班长请示了上面,很快便有了决定传达下来,释放杰西泰勒。周子兮知道事情成了,这才放下心来道谢。鲍德温却顽笑道:“谢我什么?我今天根本不曾去过薛华立路。还有,谁是杰西泰勒?我从来没听说过。”周子兮只好跟着笑,挂了电话,去吴予培那里复命。隔窗看见吴律师正伏案写字,她停了一停,只觉今日所见的他既陌生又熟悉。不是辞官回来之后的心灰意懒,反倒更像晴空丸案、新兴号案中的那个人。是什么叫他变了?她不知道。忽然,她顿悟,又或者他们这些旁观者全都错了,吴予培就是吴予培,从来不曾变过。孤岛余生22.1不久,天气已然入夏。救国会一案在苏州开庭,整个吴县军警戒备,已经签发的旁听证全部作废,庭审果然没有公开进行。七名当事人及其律师因此全体保持缄默,法官只得宣布休庭。仅在第二天,便有一份万字答辩状见诸各大中英文报纸,一一驳斥起诉书中的十大罪状,矛头直指检方“摧残法律尊严,妄断历史功罪”。一时间,各种签名请愿,联名上书,民声鼎沸。再隔几日,法庭续审。这一次,总算允许家属与记者旁听,却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检方已然让了一步,表示只要当庭具结,写下悔过书,再进几日反省院,便可保释出狱。只可惜那七人冥顽不灵,第二次开庭仍旧毫无进展,落得一个延长羁押的结果。每遇到电台里评说此案,唐竞倒还想听一听,周子兮却会淡然地换一个频道,一副莫谈国事的态度。那一阵,她还是每日去辣斐德路事务所上班,手上那些案头文牍工作比以往更多,却再也没抱怨过。她觉得唐竞应该放心,却没想到他更加小心,另派了一辆车与一名司机,早接晚送。“还想像从前一样?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都得知道?”她只好坐到他身上,手指点着他笑问。“是又怎么样?”他看着她,捉住她的手,“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明知是玩笑,她还是一怔,索性岔开去,跟他提要求:“那我宁愿只要一部汽车,反正我自己也会开。”“你认得路吗?”他将她一军。她这人什么都学得快,只是看不来地图,东西不分,在此地也实在住得不够久。她惺惺,还是拒绝:“事务所那么近,要是去别处,也可以用吴先生的车。再说了,我难得出去一回。”那一瞬,她心中瑟瑟,心想他们之间怎么又成了这样,一句话都不能好好说。等到夜里睡下去,她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靠近他,爬到他身上去。那一举一动本带着些补偿的意味,但真的吻着他,又觉得样样都好,身体彻底地为他打开,将自己交出去,是因为完完全全的信任。黑暗中,他可以感觉到她那一点小心思,却也可以感觉到她的毫无保留,或者更准确地说,某种程度上的毫无保留。那夜之后,唐竞没再坚持用车的事情,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自从乔士京提起谢力,他便雇了一个鲍德温惯用的私探,在锦枫里对面借了房子,守株待兔。不出几日,便有照片交回来。影像中的锦枫里既熟悉又陌生。房子还是当年的房子,门面却萧条了许多,一整日进进出出的没有几个人。但唐竞看得出来,有些东西仍旧没有变。还是有两部汽车停在巷口,随时可以开走,或者堵住进出的主路。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