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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天清海阔,如山风徐徐,如古井不惊。跪了太多次,走了太多步,膝盖传来碎裂般的剧痛,脚步滞涩,他却硬撑着虚弱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往上而去。什么也不想,思绪放空,机械般重复着僵硬麻木的动作。已经走了多久……应该说,已经跪行了多久?他不知道。或许一日了,只记得天黑了又亮,从晴天阳光到日落西山到月上中天,黎明时分的水汽沾染着发丝,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如绸缎般乌黑的发丝渐渐多了几分凌乱。汗湿重衣,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疲惫酸痛。唇瓣因失水而苍白干裂,眼底一潭死水般荒芜空寂。九千九百阶。何时是尽头?秦裳叩首,起身,僵硬艰涩地迈上三阶,再跪下,叩首。昏沉的脑子里,开始恍惚浮现出多年来的片段。第一次见到那个白衣清冷的身影,他清晰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的滋味。第一次服下打通经脉却也会透支元气的子元丹,他承受着父亲滔天的怒火和责骂。第一次来到九阁之巅,跪在成为他执念的那个人面前,他觉得生命是如此鲜活而美好,充满着朝气与阳光,连空气都洋溢着清新的味道。阳光极致绚烂,却又如此短暂。火一般的信念被渐渐磨灭,岁月变得如此无情,让人从肌骨里感受到寒冬的滋味。往事点滴浮上心头,再忆起,却只剩下遍地苍凉。起身时一阵晕眩闪过,身形陡然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秦裳下意识地掐着掌心,用疼痛换来片刻清醒。稳住疲惫至极的身体,他定了定神,缓缓抬眸望去。模糊的视线中,山景依旧,只是心头却已是……物是人非。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仿佛再也抬不起来一步。干裂的唇瓣微扯,唇角掠过一个苦涩的弧度。悖逆吗?那就……干脆悖逆到底好了。他很累,不想再坚持,也无力再坚持。早早解脱吧。遥望天际,又是凌晨时分。秦裳转眸,看向阶路两旁葱郁的低矮花丛,花丛上覆盖着一层晶莹露水。磨破的指尖伸出,他以掌心取了点露水送至唇边。不多,却得以稍稍缓解干涩的喉咙。秦裳深深吸了一口气,掌心运气,将体内真气凝聚在手臂和双臂,缓解了身体的滞涩疲惫。然后脚下一提气,身体如鹰隼般急速朝九阁之巅掠去。身后响起急促的抽气声。第516章坦然丝丝云雾笼罩着巍峨险峻的山峰,几要耸入云霄的山巅近在眼前。一座宫殿巍然矗立。九阁之巅。仿佛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宫殿,在岁月洗练之中褪去了曾经的奢华光鲜,只留下千年风雨淬炼之后,沉淀下来的强势霸气。龙飞凤舞的四个黑色鎏金大字苍劲入骨,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它尊贵崇高的地位。低调神秘中透着无与伦比的凌厉。唯我独尊,俯视天下。从骨子里刻着孤傲。沉黑色檀木宫门大开,无数高手安静而沉默地蛰伏于宫门内外,如一张无形的保护网,呈护卫姿态,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笼罩而下。秦裳出现在宫门前的刹那间,隐在暗处的高手们气息微动,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地站了良久,秦裳目光落在宫门之内,久久没有移开视线,亦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直到宫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秦裳对上那人的视线,微微颔首:“穆堂主。”“公子……”身着藏青色袍服的男子看着秦裳,瞳孔微缩,皱眉凝视着一身狼狈的男子,甫一开口便是叹息,“你……唉。”眼前这个发丝微乱,额头一片红肿见血,形容苍白疲倦的男子,哪还是昔日那个清风朗月般温润的公子?秦裳云淡风轻般淡笑,笑意却如青烟寂然:“主人若有诏令,穆堂主直言无妨。”“公子三番两次违背阁主之命,阁主……”穆堂主似有不忍,却仍是把话说完,“阁主有言,即日起,公子不再是九阁之人——”“穆堂主。”秦裳扬声打断了他的话,嗓音泄露出一丝微急,随即缓缓敛眸,掩去眼底所有情绪,“麻烦穆堂主去禀报主人,秦裳生在九阁长在九阁,即便是死,也绝不会离开九阁。”青衣男子皱眉。“请穆堂主务必转达我的话。”秦裳语气淡淡,似是在强调什么似的,“一字不漏转述给主人。主人性子温善,赏罚分明,不会无故迁怒怪罪于你。”一字不漏地转述?穆堂主眉心微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九阁宫门。秦裳怔然顺着他的背影,再度看向宫门内,目光寂然凄迷。曾经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如今他只能以戴罪之身的身份站在门外,等候最终的宣判。也等向他最后的归宿。心里有遗憾吗?这一刻,其实还好。秦裳想得不太多,该回忆的已经回忆完,该告别的早已做足准备。他觉得自己很坦然,从十四岁到现在,从未有过的坦然。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只是……的确是有些遗憾的。遗憾临死之前,未能再见他一面。心里很多想说的话,大概也只能带上黄泉路……或许,他其实也并不想听自己那些矫情无聊的言语。脚步声很快又传来,只是这一次似乎缓慢许多,也无端多了几分沉重。秦裳眼底一抹微光闪过,细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他的计算,并未出现失误。第517章诀别所以……诀别了,我曾经所追逐仰望的主人,我曾经疯魔地陷入执念的主人。一切将于此刻终止。一切终止……路就那么远,即便走得如何慢,穆堂主到底还是走完了宫门后的那段路,出现在秦裳面前。他的表情凝重,眼底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怜悯和不忍。秦裳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这样的笑容本就让人心疼,而想到阁主的话,穆堂主只后悔自己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早知道……早知道,他宁愿去塞北之地忍受严寒,忍受冰刀子一般的寒风侵蚀,也不想在这里传达那无情的命令。而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万一以后阁主想起今日一出,迁怒于他怎么办?穆堂主只那么一想,无边无际的寒意就从脊骨中窜上来,让他只想即刻远遁而去,至少三年之内不再出现在阁主面前。可就算心里如何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