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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目光定定像要看进她心底:“你不是心急,你是不要命,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读过书,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跟死人鬼怪打交道?你到底求啥呢?”方岚每次被他问到都十分烦躁,忍不住开口原样回他:“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年轻英俊的小帅哥,干点什么不好?最该上进的年纪,总在刀尖上舔血,你又求什么?”她口不择言,却戳到了他心里最过不去的那一点。詹台抬眸瞥她一眼,神情有些萧索,轻声说:“我是没得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逃不掉的。”“我求心安。”方岚扬起眉毛:“你欠了钱?”詹台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杀了人。”师父和哥哥作恶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岁。一开始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每隔不久,茶庄的地下室就多了些来历不明的新玩意儿。哥哥和师父总喜欢半夜开着那辆金杯面包,和请到家里来“做客”的道友们出去。可是不论他们出去多少人,第二天一早从雅丹魔鬼城回来的,却总是只有哥哥和师父两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就背了一条条人命。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以为世界以自己为中心,哪懂得愧疚和忏悔。等到年岁渐长知晓道理,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才越来越体会到每一条看似轻飘飘的人命背后,都有无数心血和挂念。说是墓碑上刻着的三两个汉字,但那字迹背后未曾写出的,是父母亲人的灌溉和付出,是朋友爱人的思念和痛心,是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陪伴,是未竟的心愿和梦想,是仍在世间的亲人一生都逃不掉的遗憾痛苦和彷徨。他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错,越觉得自己罪无可恕,只能一辈子行善积德助人为乐,大到捉鬼救人小到献血捐款,能做就做。算是替自己,也替往生的师父哥哥挽回一二。詹台站在方岚的面前,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方岚,但自咱俩认识以来,我一句大话都没有对你说过,扪心自问坦坦荡荡。”“我们相识一场,我当你是半个朋友。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难,告诉我。我能力虽不大,但如果真的能帮到你一点半点,也算是做些好事,为自己行善积德了。”方岚抬起头,也直直看进詹台眼里,说:“詹台,你还不明白吗?”“你说你求心安,其实我也是。我不想你帮我,是因为我还不起了。”“这人间悲剧太多,你并不差拯救我的这份恩德。你要是真的有心做些好事,不如你我一起联手早日找到吴悠,送他们父子团圆相聚?”詹台抿着唇角,几秒之后才答她,语气里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也好。前期你调查了这么多,如果最后能成功找到吴悠,吴家的报酬我跟你平分。”方岚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轻轻摇头道:“昨晚受你照顾,我已心有不安。只要找到人就好,报酬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她说这话的时候礼貌又温柔,态度和善无可挑剔。可他却没来由地心烦意乱,恨不得她还是像之前那样鲜活地怼他。她求的不但是“心安”,还有对他划清界限之后的“理得”。两人从小阁楼出来搭公交车前往闹鬼的剧院,到了的时候已经傍晚。方岚轻车熟路从楼梯溜上去,从电表箱顶上掏下看门老头儿藏起来的钥匙。詹台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外面天色虽然还亮,但是剧院里面却十分阴暗,温度骤然降下,裸露在外的双臂感受了一丝寒意。“晚上在这里睡也挺好,不用开空调也很凉快。”方岚说得一本正经。詹台瞪了她一眼:“你要命还是要凉快?棺材里更凉快,也不见你去睡?”橘色顶灯亮起,空空荡荡的戏台更显得鬼影幢幢。詹台从背包里面掏出明火小鼎放在灯下,晕下一片白色的柔光。他静静等了等,等到白光渐晕渐远,慢慢布满了整个戏台。詹台从包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瓷盆放在灯旁,再掏出麻色的小袋轻轻晃了晃,伸手进去,捻出一小撮糯米。“问米?”方岚一眨不眨地盯着詹台,不敢错过他手上一个动作。詹台点点头,凝神静气左手捏诀,右手两指摩擦,白色的糯米小溪一样淅淅沥沥从他指尖倾泻而下。绿豆水淋在插上阴沉木筷的糯米小山上,似有轻烟徐徐而上。耳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音乐,方岚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细细聆听。“走啰呵,行啰呵,走啰呵,行啰呵。”柔媚的女声似低吟又像悲泣,长长的尾音里藏了无尽的哀婉和缠绵。唱腔时有时无,乐韵却未曾停过。“刘海砍樵!”方岚低声对詹台说。第27章藤树垄红色的戏服被平铺在詹台和方岚的中间,暗红色的裙摆像一泓波澜不惊的湖面。冷风渐起,微风吹散宁静的湖水,裙摆泛起一圈圈褶皱,似一圈圈波纹在猩红色的湖水中荡漾。原本死板空洞的绣样就在这一圈圈波纹中荡漾,逐渐鲜活起来,栩栩如生。詹台双目紧盯裙摆一眨不眨,恍惚间有种错觉,猩红色的裙面上那波纹荡漾的湖水,像是缓缓流淌的鲜血沿着裙摆层层的绣线慢慢蔓延,点点滴滴将整件张戏服填满。他也算得见多识广,但是这一瞬间的晃神还是让自己背脊发凉,指尖在大腿上狠狠一掐逼迫自己清醒过来。詹台担心方岚害怕,抬起头来看她。可她神色淡淡看着暗红色的裙摆,看不出一丝一毫恐惧。方岚察觉到詹台的视线,和他对视一眼点点下巴,伸出细长的手指朝血色蔓延的裙摆摸去。指尖距离裙摆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耳畔一直缠绵不绝的吟唱声却突然间停止了,万籁俱寂空气凝结,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插在糯米山尖的筷子微微抖了抖,詹台眼疾手快将木筷一把压住,左手迅速抽出一张黄纸符在指尖捻燃,果断朝天空一扬。符灰纷纷洒下,仿佛黑色的蝴蝶在空中绽放,蝶翼裂成数十片碎块,羽毛一般轻轻飘下。方岚脸上身上都沾了些符灰,手上握着一柄不知哪里淘来的桃木短剑,学着詹台的样子,伸手盖在詹台的手背上,帮他按住了问米的陶瓷盆。两人满心的注意力都在被阴气所震的陶瓷碗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明火小鼎白色的灯芯,在腥风渐起的戏台之上,轻轻晃了一晃。“怎么回事?”方岚轻声问,阴沉木筷此时已经不见抖动,她抽回自己的手,詹台只觉得她指尖曾经碰过的地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