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言情小说 - 素心殿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犯禁之人,颇为推崇。所谓“游侠”者,我并没见过许多,平生只识得一位。

风,呼啸,听不见别的声音。

沙,漫卷,看不清路在何方。

我已经筋疲力尽,神智有些模糊,只能伏在马背上。

惊云是匹好马,无需我驾驭,就把追兵甩开了。

从庭州城跑出来已经一天一夜,我水米未进,在大漠烈日的炙烤下,快要支撑不住了。惊云也一直没休息,这样下去,再好的马儿也要跑死了。

惊云,惊云,我只能靠你了。你若倒下,我如何逃得过追杀?如何回得去长安?

我猛然眩晕,眼前骤黑,失去平衡,身体被摔下马背,重重砸在guntang的沙上。最后一丝神志消失前,我听见惊云的马蹄声未断,渐远。“惊云……长安……”我在心中无力地呼喊,想挣扎,终是昏了过去。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我使劲睁开眼,半天才找回视觉。我躺在一张床上,好像是在客栈的房间里。有个人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是个男人。难道我被追兵抓住了?

“你是谁——”我努力发声,嗓子却哑得厉害,喉咙痛得像要撕裂。

“路放。”那人说着从椅子上起身,端了一碗水送到我嘴边。我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肚,缓了缓,觉得好些,再仔细看看那人,见他穿戴都不像是追兵。我假装翻身,悄悄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我在哪儿?”我问。

“西远客栈。”他有问必答,又不多一言。

“惊云,我的马儿?”我问。

“死了。”他说。

“惊云!”我挣扎着起身,怎奈手脚仍是无力。

“我在这附近被你的马儿追上。我见是匹好马,以为无主,想留为己用。它却带我一路跑进大漠,这才发现你。你应该是中暑昏迷,从马上摔下来的。我见你还没死,就先带回来了。你的马儿带我找到你之后就倒下了。估计是跑了太久,又没喝水,已经到极限,没法救了。”他终于愿意多说几句,不再惜字如金了。

“惊云……呜呜……”我的马儿舍命救了我。我忍不住哭起来。

旁边那人没有丝毫想安慰我的意思,只是默然地坐着。我哭过一阵,抽抽搭搭,正想对此人的冷漠表达一下抗议,他忽然说话了:“你是淮南王的什么人?”一句话,惊得我魂魄飞散,连抽泣也忘了。

见我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说:“你脖子上带的是红玛瑙雕的朱雀,雕工是宫中的技艺,朱雀是皇室女子专属的图腾,纯红的玛瑙市中罕有必是贡品。可见你的身份不低,至少是个郡主。你怀中荷包里装的是调遣西军的虎符。在玉门关外,有兵权的皇族只有一位——庭州的淮南王。所以,你是淮南王的什么人?”

“真是个精细人,救人还不忘搜查身上的物件。难不成阁下是做贼的,本性难移?”我揶揄道。既然他不是追兵,便无大碍。我坐起身,挺直了腰背,摆出自以为最威严的模样,说:“我是淮南王的女儿,嘉敏郡主。当今天子,乃我堂兄。”

说完,我等着看他被我的身份吓住,战战兢兢,俯首叩头的模样,然后再顺势提出条件,让他帮助我回长安。哪知,这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听说我是郡主,还不为所动,只抬了抬眼皮。我可是皇室贵女,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轻慢?“你既知道我是郡主,还不恭敬些?”我顺手把空水碗朝他扔去。水碗在空中停住,稳稳地落在他手里。好快!好准!他一定会功夫。

“我刚救了郡主的性命,郡主未曾道谢,反而怪罪。不知是我们江湖人粗鄙,还是你们皇族人寡恩?”他不咸不淡地说。

“我……”我自知理亏,无言反驳,只好换了恭敬的口气说:“嘉敏谢大侠救命之恩。”我跪在床铺上,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个大礼。

他竟毫不客气地领受了。

我心说:一介草民,胆敢受郡主行的礼,当心折寿!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半真半假地说:“堂堂郡主,孤身昏倒在沙漠里,实在不合常理。我本还疑心你是假冒的,那两样物件是偷来的,现下看你那副小小年纪仗势欺人的嚣张气焰,确似十足的权贵中人,倒不必多疑了。”

好一番嘲讽,我手边若再有只碗,定然早扔了过去。

“郡主因何落难,又有何打算?”他终于问到了正题。

我收敛了心神,说:“我父王的副将都力,串通了庭州的两位驻守将军,投靠了阿拔斯人。他们包围了淮南王府,要杀了父王,抢走兵符,调整玉门关外的西军布防,放阿拔斯人入境,从庭州一路穿过大漠,杀入玉门关。都力跟随父王多年,在淮南王府和西军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原本是父王第一信任之人。眼下,连他都叛变了,那些亲兵更无人能信,只好由我携带虎符,趁乱逃跑。父王交代我,最好能跑回长安给堂兄报个信;若不能,哪怕死在路上,也要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把虎符藏好,绝不能被都力的追兵抢到。没有虎符,都力调不动西军。就算庭州失守,玉门关外仍有三州之地,阿拔斯人一时也越不过大漠。只要拖得够久,长安迟早能得到西域生变的消息。”说到这,我起身走到路放面前,抱拳,鞠躬,行了个标准的江湖揖礼。“我逃得匆忙,身上既无钱,也无粮,现在马儿也没了。求路大侠为关内外百姓的身家和十万西军将士的性命着想,帮我回长安。只要我能顺利进宫,见到皇兄,一定为路大侠求个爵位,以酬大恩!”我一揖到底,尽显诚意。我心知,此人是我当前唯一的指望,而且,我有种预感,只要他愿意,一定有帮我的本事。

路放沉默了一刻,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我的心开始打鼓。

“走吧,现在就走。”他站起身,声音里有种义无反顾。“西远客栈在大漠尽处,是关外四州通往玉门关的唯一必经之地。估计追你的人很快就会到。若要保命,这里不能再待。我们连夜赶路,争取明日就入关。三日之内,就能到长安。”

听说追兵很快会到,我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外面已近黄昏,残阳如血。他骑在一匹杂毛的瘦马上,伸手示意我。我看看那马,有些犹豫,说:“这马看上去颇为老弱,不甚有力,当真能载动两人长途奔驰?路大侠若有不便,可以将我的玛瑙朱雀佩卖了换匹好马……”没等说完,我被他一提,落在他身后的马背上,未及坐稳,马儿已经奔跑起来,竟比惊云的速度还快。我左摇右晃,只得用力拽住路放的腰带。他当然不会忘记嘲讽我:“权贵之中,多是势利之人,不光以貌取人,还要以貌取马。可笑竟看走了眼,有千里马而不识。”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