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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过他几回。皇帝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他伸手,想抚摸他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自己愧对这个孩子,他不是个好父亲。“……迟儿,父皇对不起你。”“你,你能不能原谅父皇?”皇帝声音很轻,轻得只剩气音。一瞬,萧迟泪崩,他大力点头,抓住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好!”他哑声:“好!”皇帝松了一口气,唇角动了动,似乎想露出一丝笑。半晌,又怔怔停了下来。他仰头盯着床帐,目光落在虚空。记忆中那个粉衣小女孩在咯咯笑着,她蹦蹦跳跳跟着他身后,“易哥哥,你等等我!”小男孩十分嫌弃,叉腰回头:“你怎走这般慢啊!”不过,他还是停下来等她了。两人手牵着手,去御河放河灯。小女孩花也喜欢草也喜欢,一只小手抓了七八盏,他皱着小眉头给她接过来了。“真笨!”一边走一边掉的。“嘻嘻~”她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蹦蹦跳跳走了。“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哈哈哈哈……”小男孩提着七八盏河灯,追着小女孩去了,笑声撒了一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就贪了。总想得更多,总想得到更多。他也对不起她。人之将死,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她。视线模糊,皇帝神智开始恍惚了。他怔怔地想,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想着杀了萧琰,多费点心思监视,将他身边人都换,多观察多钳制,那会不会……如果他没有心生悔意,不在意流言碎语青史留名,和她好好过下去,那会不会……如果再来一次,他会这样做吗?皇帝不知道。头脑模糊思绪恍惚,他自己都没法分清了。混乱中,贵妃静静躺在云床上画面的闯了出来,那张柔美的脸庞变得死寂铁青。如遭重锤,皇帝心头大痛。“淑儿,淑儿!”他视线已经模糊了,短促疾呼着,用尽所有立即抓住萧迟的手,“迟儿,迟儿……”“父皇?!”皇帝的嘴一张一翕,如同那上水垂死的鱼儿。“……迟儿,待我去后,将我和你母妃合棺而葬,……好吗?”贵妃留下遗书,希望另葬。她不想入定陵和皇帝同葬,垂死前,万念俱灰,两人在一起是个错误,她惟愿就此分开。可皇帝不愿意。他想和贵妃合棺而葬,两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萧迟握着皇帝的手,皇帝反手扣着他的腕子,很紧很紧,花尽了所有力气。皇帝重重喘着,一双已无焦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这是父亲垂死的最后一个愿望。萧迟知道,自己该答应他的。他对皇帝爱恨交缠到了今日,一腔复杂浓烈情感尽数转化为悲怆。他张了张嘴。可过往十几年在眼前飞逝。老祖母临终前的一声叹息,老太太内疚哭泣瞎了眼睛,萧逸,还有萧琰。皇帝这二十余年的挣扎反复。他和贵妃之间的痛苦纠缠。避居,自缢。“父皇。”萧迟怔怔,良久,他摇了摇头:“……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如果能重来一回。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就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好好待着吧。这样,对大家都好。皇帝一怔。他张了张嘴,看着儿子的目光,隐隐约约,他似看清了他脸上神色。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鎏金龙纹四足香炉没有再吐出烟雾,苦涩的汤药味道弥漫整个大殿,不知从哪个罅隙窜出来一点风,帐缦微动了动。良久,哭声骤起。从紫宸宫内殿起,传到外面,悲哭一片。皇帝驾崩了。……哭声阵阵,白幡孝衣,整个紫宸殿内外一片惨白。久久。萧迟被扶了出来,他挣脱段至诚和王鉴的手。慢慢步出廊下。正午的阳光洒下。怔怔仰头看着,阳光从指缝漏下来,有些刺眼。他很悲伤。临死前,他原谅了皇帝。经历过这么多生死,从前的心结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不过,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十数年,不吐不快。说出了那句话后。他有预感,他能放下了。哀伤,孤寂,又凉,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并不能感觉到什么温度。萧迟突然就很想见到裴月明。很想很想。很想见到她!他飞奔起来,冲开侯在一边等待扶他小憩的大小太监们,冲上朱廊而下,沿着宫廊狂奔往内宫狂奔。裴月明在重华宫。冲进宫门,冲进二进殿,一拐过弯,在小花园前的庑廊下,他看见了她。碧色一支细细的枝条垂在她的身畔,疏疏几朵淡黄的花,裴月明自己一个人,静静倚着庑廊坐着。她身影纤细单薄,有些孤寂。皇帝病重,朱皇后久病多时,一内一外,都需要人主持,回京当天两人就进宫了。皇帝妃嫔寥寥,内宫的事情比起朝务来,简单得不得了,随手一阵子就理顺了。作为王妃儿媳妇,也不需要到前头守候。不管是葛贤蒋弘,抑或冯慎邬常,都不能进入内宫来,萧迟就在前头,于是尽数在前头禀报处理好了。如今也不用互换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