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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时远,臧十一立刻下意识绷紧了脊背,“您没事吧?”从草丛里钻出来,一手攥着刚接住的石块,一手拎了瓶未开封的水,时远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还好我这几年没疏于锻炼,不然你身上真要背人命了。”“情况怎么样?”臧十一有些尴尬,立刻转移话题。把水递给臧十一,时远垂着眼睫摇头:“我不知道。”周围虽然草木茂盛,但并没有溪水河流。接过水,臧十一先喂了一点给涂攸,自己才开始喝,听见这句话又放下了水瓶:“怎么了?是不是......”他不安地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才暂时安心:“我给您添麻烦了。”为了救他,时远是在赌自己的前途。“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时远摆摆手,示意臧十一继续喝水。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废墟,然后才转过身来。臧十一已经喝了小半瓶水,见他转身连忙擦嘴:“时局——”正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时远侧身站着,云霞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会发光的边。却只堪堪落了一半。另一半浸在树木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回头看见空了半瓶的水,他温和地笑了笑:“现在好了。”不明就里,臧十一刚想开口问,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时远还攥着石块的手上。“啊。”察觉臧十一的目光,时远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随即腼腆道,“你刚才砸得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说着,他把左手里的石块向上一抛,很自然地拿右手接住。“这样可以么?”时远的眼里盈着笑意,语气十分轻快。臧十一全身的血都冷了。他想说点什么,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草丛里。“十一!”涂攸跟着跌进草丛,死命推了臧十一两把,看见的却是对方慢慢闭上的眼睛。“果然是迅速痊愈的天赋,连药剂都没有效果。”夕阳仿佛突然沉下去一般,光线一下黯淡了许多,时远的脸彻底被树木的阴影笼罩:“你放心,不是什么有毒的药剂,只是会让他暂时昏迷而已。”还没从急转直下的情况中回过神,涂攸仰头去看他:“你——”“你好。”低头俯视涂攸,时远温声道,“我是01。”第83章他的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在风吹草叶的响动间。但涂攸听到了。然而,涂攸不明白时远在说什么。或许他已经理解了字面意思,可大脑拒绝接受这种可能。天色一秒一秒变暗,涂攸仰着头,努力盯着几乎被树影淹没的时远:“可你是——”眼前立着的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妖怪的气息。“是啊。”时远淡淡地说,“我是人类。”随着这句话,地平线上最后的一点残霞彻底被黑暗吞没。月亮升了起来,白惨惨地挂在天空中,又大又圆,散发着幽幽的光。周围却没有一颗能看得见的星辰。涂攸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救过一个人类——”黎七的话在他耳边翻腾、回荡,然后利刃般狠狠地贯穿耳道。“你......”震惊让他的喉头紧缩,只能吐出单薄的音节。对上涂攸惊诧的眼神,时远显得很平静。他甚至有闲心蹲下身,把臧十一晕倒时丢在地上的水瓶捡起来拧好盖子:“我当年住在你们楼下,做手术的时候还隔着走廊见过你几回。”月光照在时远的脸上,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白皙。一点血色也无,像块冰凉的玉石。涂攸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盯着时远的脸,在脑海里拼命回想那些防护面罩下的面容,可是一张脸也想不起来。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时远——即使见到过,在他眼里也只是人类而已。于他而言,都是拿着注射器手术刀准备伤害他的存在。而不是和他一样,躺在冰凉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实验品。“小臧的权限不够查看档案,你难道不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远上下摇晃了两下水瓶,盯着旋涡的最中心,轻声问。他的嘴角噙着笑意,仿佛在讲一个甜美的童话故事。涂攸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碰到臧十一才停下来。“有什么好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瓶水的原因,他的嘴里泛着莫名的苦涩味道。那种可以快速愈合的天赋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经历了无数次注射和手术后获得的。涂攸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这种能力来自于何处。时远笑了。右手的石块还没被丢掉,他扬起手,毫不犹豫地在涂攸惊恐的视线里狠狠朝自己的额头上砸了下去。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你明白了吗?”随手把石块丢在草丛中,时远没有去擦已经淌到下颌的血,反而席地而坐,偏头看向涂攸。涂攸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你——”殷红的血流过素白的肌肤,顺着下颌滴落在白衬衫上,洇出一片痕迹。而被砸出来的伤口正在一点一点愈合,虽然比不上涂攸平时恢复的速度,但相较于常人,已经是怪物级别的痊愈水平。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年从身体里一袋袋抽出的血浆最后都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曾经的实验最终是为了应用到人类身上,可他从未料到,在那栋白色建筑里除了他们这群妖怪幼崽之外,居然还会有一个......涂攸愣愣地盯着时远的脸。二十年前,对方应该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我在那儿待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不过片刻,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察觉到涂攸一直盯着自己看,时远伸出指尖擦了擦唇边的血,“那个房间换了五六波幼崽,你是最后一个住进去的。”他说的很平淡,言语之间,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抹掉了。“可......”涂攸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你父亲......”上次在会长家里,对方曾经提到过时远的父亲。臧十一也明确说过,时远的父亲是管理局的老局长,一辈子兢兢业业,最后在岗位上殉职。有这么一个权力不小的父亲,时远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待在一块儿?听见父亲二字,时远一愣,随后笑出了声。月光下的废墟很安静,没有半分虫鸣。只有时远的笑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起先还是压抑着的低笑,慢慢地高亢起来,最后变成毫不掩饰的大笑。整片荒野都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完全压下了风声。涂攸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