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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忽然听到这偏僻的小胡同里有人在说话。他们大约是以为阿吉已经死了,根本没有避着他,竟直接说出了司年的名字。阿吉大气不敢出,两眼一闭继续装死。那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几句,便准备离开,走过阿吉时其中一个还踢了踢他,冷漠的声音里像搀着冰碴:“人类就是脆弱,这么容易就死了。”另一个人似乎对虐待弱小的戏码并不感兴趣,说了他一句,于是两人相携走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胡同里。等他们走了,阿吉连忙爬起来,踉跄着跑去找段既明。他听到那两个人说要在血胡同围杀司年的消息了,且就在今天晚上,时间紧迫。段既明得了消息,果然神色大变。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叮嘱阿吉在屋里好好休息,便急匆匆批了件外衣闯入风雪中。“阿吉,听我说,你需要休息。但先生必须得出去没办法照顾你,屋里有热水和食物,你自己先顾着自己,好好睡一觉。记住,哪儿也不要去,一定要等我回来。”可是阿吉等啊等,迟迟没有等到他回来。黑黝黝的屋子让他害怕,发生在胡同里的事情更让他一颗心提着。他放心不下,于是咬咬牙,也跑了出去。他很聪明的,知道自己去了血胡同也不能做什么,于是直接往南六胡同走。刚才他选择去找段既明而不是去南六胡同提醒司年,也是因为段既明的家比南六胡同近。阿吉根本不知道什么妖怪不妖怪,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先生只有一个人,就算能找到帮手也有限。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他可以去那位大人的住所附近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上忙。因为他一点都不想让大人死,那是位很好的大人。“可你后来为什么出现在陶然亭?”司年仔细在脑海中描绘了他的路线,按理说,阿吉不该跑那么远。以他当时那个身体条件,又是下雪天的晚上,跑不到一半可能就又晕了。阿吉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司年的目光稍一严厉,金豆豆就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我被抓住了,我不知道那个人那么坏的……”阿吉哭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妖怪抓着他往血胡同跑,风呼呼的倒灌进他耳朵里,像刀子,冰寒刺骨。天也许是在下雪的,望出去白茫茫一片,目光落不到实处。他觉得好冷。人类的孩子总是太过脆弱,生如草芥,扛不过乱世里的一缕寒风。那妖怪在八方街潜伏那么久,没能策反司年、也没能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临了,却碰上了阿吉。他以为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许他可以用这个人类小孩儿威胁司年。来赌一赌,屠夫司年究竟有几分人性。可这小孩儿眼看着要撑不过这个寒夜。妖怪感到惋惜,他其实挺喜欢这个愚蠢天真的小子,于是在他死前把他变做了自己的收藏之一。看,他是多么的仁慈。人类不过rou体凡胎,可一旦脱离rou体,便能以灵魂获得永生。可见人类是本该灭亡的,他们是如此的脆弱、低等又愚蠢,总是在重复做一些自取灭亡的事情,只有孔雀王朝重建,这个世界才能迎来新生。由他们,赋予万物新的开始。至于司年那样冥顽不灵、毫无大志、目光短浅的屠夫,既然不肯合作,那就理应成为新王朝的垫脚石。然而他没有料到,恰恰是这样的屠夫,用最简单的杀戮,将一切都葬送在了血胡同里。妖怪匆匆赶到血胡同,又被司年所杀。被他俘虏的魂魄化作无数星点消散于夜空,这其中也有阿吉。他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见到了司年,司年也不曾知晓那些离散的魂魄里有一个想要救他的孩子。阿吉浑浑噩噩的飘荡了很久,直到又遇见了四处寻找他的段既明。段既明看不见他,可他看得到段既明啊。他看着憔悴的先生,就像现在一样绞着衣服低着头,说——“对不起啊,是阿吉不听话又乱跑了。”“对不起啊,阿吉不是故意的。”良久,久到阿吉以为司年真的生气了,气他的莽撞、气他的无知。他惴惴不安地抬头,却看见司年从没有过的万分复杂的表情。此时此刻,司年终于记起了阿吉。那大约是在1906年的春天,司年的坏心情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有兴致外出游玩。他本来跟无淮子约好了一起打猎烤野味,结果野味烤好了,无淮子竟有事先走,说要赶去普度众生。司年日常诅咒无淮子八百遍,不经意间,看到了在林子里哭丧的阿吉。阿吉一身缟素,正在往坟头堆土。坟里埋着他早逝的父母,跟坟前的祭台一样空荡荡的是阿吉的肚子。司年心情不好,旁边有人在哭丧,心情更加不好。于是他把野味留给了哭丧的人,希望能堵住他令人烦躁的嘴。哭声停了,他转身就要走,那小孩儿却追上来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他:“谢、谢谢您,我叫阿吉,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我会报答您的!”司年低头瞧见他沾了泥土的脏兮兮的手,心里虽然烦躁但生不出什么厌恶。他想快点儿打发他,因为他特不喜欢听见小孩儿哭。“司年。”他这样回答。阿吉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第43章借宿阿吉说着说着,又哭累了,依偎在司年身旁沉沉睡去。他是魂体,依旧触碰不到司年,可这一次屠夫内心的铁壁上终于露出一丝柔软,用法力凝聚出一层薄膜,将他托在自己身侧。于是当段章来到梨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司年垂着双脚坐在树桠上,闭目假寐的场景。黑猫乖巧地蹲在他身侧,尾巴慢悠悠地晃荡着,显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亲昵来。段章看不见阿吉,但这无碍于他的想象。温柔的屠夫不多见,他不忍心打扰,便在树下站了许久,一直到司年睁开眼来。“您搁这cos望夫石呢?”行走在时髦前线的老妖怪,一直在更新他的词汇库。语毕,他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院门口,老管家进退两难、欲言又止,真是难为他了。段章好似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看,对司年伸出手,道:“下来吧,该吃饭了。”司年眯起眼,他觉得如果自己从这里扑进段章怀里,老管家会立刻表演一个心肌梗塞加突发脑溢血。他觉得这很有意思,但做妖不能真的太商四,于是他抄起旁边的黑猫扔向了段章,自己则轻轻松松地往下一跳。“喵。”黑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还有点懵。段章摸摸他的脑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爱人与猫之间的落差,抱着猫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