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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俞明川眼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静了一瞬,替她开口道:“特意来公司找我,还是为实验室撤资的事。对吗?”“是。”程蒙回到沙发上坐下。“我在外面看到你们公司最新投资的项目,收益应该很不错吧,恭喜你。”她说。俞明川端坐在程蒙对面,他的眼睛里有一层冰霜,冷漠而居高临下,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抬下颚,示意程蒙可以继续。“我也看到你桌上的合同,你还是决定了。”程蒙深吸口气,猛地抬头迎向俞明川的目目光。俞明川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可是既然你们有那么多资金用来投资,五千万,为什么不能拿出一部分投资给我们实验室呢?我们实验室一旦研发出抗阿尔兹海默病症的药物,这是生物学上的进步,会非常非常多的人受益,而且这款药物的市场和利润都是非常客观的……“游戏是很好玩,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玩,高中读书那会儿,你也会玩一下,我周围的那些高材生——研究生、博士生,他们也都会玩的。可是,它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难道它可以帮助人类取得什么进步吗?至少我认为并不能,相反,它只会消磨人的斗志,这种精神上的鸦片,甚至比真正的鸦片更令人可怕。“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用你的资源做一点贡献?我今天突然跑过来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在指责什么,我知道你是商人,一切利益至上。可是难道你不认为这样是错的吗?”“程蒙,”俞明川终于开口了,他轻轻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手握拳抵在了嘴唇边,“你是在指责我,我是一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你说的那些事情很伟大,但是和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你说你这个项目也可以给我带来巨大的市场和利润,那么你知道你口中那个一文不值的网络游戏给我带来的是多大的利益吗?上线二十四小时,流水七千万,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我可以立刻用这笔钱去投资一个新的项目,然后那个新的项目将会给我同样巨大的回报,这个成长的速度是相当可观的,就像滚雪球一样,当资金越巨大的时候他将会增长得越快,增长的越多。“可这笔钱如果投给你们的结果是什么呢?对,你们的确会给我回报,多久?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这几十年,你觉得我损失的只是这五千万吗?不,不只是这一笔钱,还包括了我这笔钱本可以创造的利润,这个甚至是不能衡量的。程蒙,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吗?”程蒙被从俞明川单薄的嘴唇里吐出的一串数字震惊了,她能理解俞明川说的每一句话,她看着俞明川头顶的巨大绚烂的水晶吊灯撒着白灼的光,而他的身体浸没在光抵达不到的黑暗里。程蒙垂下了头,她怅然地喃喃自语:“是,这是很多钱,可是钱也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还有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比如?”“比如……”比如爱、比如信仰,比如希望……但在俞明川略带戏谑的注视下,程蒙一口字也答不上来。她的手攥成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俞明川冷冽的目光渐渐放的柔和,细不可闻地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身体前倾,离开了椅背,那双狭长而摄人心魄的深棕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倒影着她的脸,他摇了摇头,用过于温柔、近乎蛊惑的声音低吟程蒙的名字——“程蒙,”“程蒙,你脾气太硬了,这样并不好。你一直都是这样,以前读书的时候便是,干什么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脾气硬不是坏事,脾气硬的人坚强、有韧性,但刚过易折,有时候太坚持了反而会伤到自己,尤其是坚持一件结果渺茫的事情,这太愚昧了。“你要知道,‘启明’项目注定会失败。”然后他开始精准地剖析“启明”项目的劣势——不成熟、回报周期过长,投入产出比不够理想等等等等……但这些程蒙全都听不进去,她紧抓着俞明川直击心脏的抨击,对她的整个人生的否定——坚持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是愚昧的。她茫然地瞪大眼睛,她曾经就是这么坚持着,对于她而言,比坚持更加艰难的是审时度势地放弃。无论是红色塑胶cao场上不知疲倦不知停止地追逐,还是对俞明川偷偷的爱恋。程蒙的视线渐渐模糊,那层汹涌上来的东西仿佛是奔跑时流下的汗水,她又看见了cao场上奔跑的一只小圆点,不知疲倦,不知停留,即使她的路径不过是一圈一圈、一次一次地回到起点,她摇摇欲坠地看向俞明川,看向这张她无数次想伸出手真正触及的人。俞明川是对的,他一直都是对的。“我是因为你读生物制药。”程蒙突然打断了俞明川的话。俞明川一愣,猛地停了下来。程蒙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我十八岁的时候会知道什么?那时候我很笨,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以后应该我会是什么样,我又会靠什么谋生。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是我世界里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没有一天怀疑过。”“是的,俞明川,你从来不错。但是,你知道吗?有一件事你还是错了。”“会有人一直一直坚持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就像不管有没有钱,有没有投资,我都会一直继续做实验,就像我们导师会领着我们一直做研究,就像我曾经一直一直喜欢你。”俞明川突然撩起了单薄地眼帘,他菱形地嘴唇依旧仅仅地抿在一起,他静默地看着她,握着拳的手更紧了,那条坚毅地下颚线发出细微地颤抖。就像我曾经一直一直喜欢你。“俞明川……”她笑了笑,她的笑带了点无所谓地自嘲:“我真心地希望你能赚很多很多钱,如果这样你就会真的开心的话。再见吧。”*程蒙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和等候在大厅里的魏晓伟撞了个正着。魏晓伟被程蒙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程小姐,您怎么了,您要去哪里?外面在下很大的雨。”程蒙没有回答,她飞快地钻进了电梯里,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倾盆大雨几乎要将这座城市颠倒,巨大的摩天大楼直插苍穹,它们倒映在肮脏、污秽的水沟里,又好像不断地埋进了土地里。她狼狈不堪地走进这场濛濛雨雾里,冰冷的雨水不断拍打进她的衣服和眼睛里,包裙裙摆湿透了,黏在了大腿上,高跟鞋里进了水,走路时脚底噗噗直响,这一次不再有坏了伞骨的雨伞和高档轿车的庇护,也没有人和她一起在雨中奔跑,她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