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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在你。”文无隅微微垂首,眼帘半掩,神情不露心绪,过了会他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放至酒坛边。渊澄却还有一番闲情逸致,将瓷瓶拿到眼前细细打量,瓶身釉色纯白剔透,内嵌花纹乱中有序,看不出什么具体,更似一种图腾,着色是别具一格的蓝灰色,这种特意做得如此独到的小物件绝非中原产物,所盛之毒也恐非凡品。可见他这几年所去之处遥远,可能跑到了外域。“不介绍一下?”渊澄一丝诧异,这小瓶子握在掌心居然不生温。“此毒名为封情痴缠,和砒霜鹤顶红之类无甚区别。”“风情痴缠…”渊澄轻声复念,不觉一笑,“明明是毒药,偏取个烂俗的名字。”文无隅也笑了笑,“因为制这毒的也是烂俗之人。”渊澄凝眸看去,话将脱口又咽下,化作一息轻叹,抬手开盖。文无隅出声打断,“此毒入喉将有半个时辰穿肠之痛,五内如焚。”渊澄手下一顿,复看一眼瓷瓶,“倒是应了名中缠字。”言罢一把将瓶盖撩开,却忽然被掠了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剧毒。”文无隅说着手中瓷瓶稍稍倾斜,瓶口一滴浓墨般的毒液坠地,立即冒出一束白烟,须臾消散,地板上烙下一枚浅浅的红印。渊澄看着这一幕,眉也不皱,将毒药拿回,“我不曾怀疑过你的决心。”“王爷没有遗言要交代吗?”渊澄静了片晌,抬眸相望,“没有遗言。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只怕你不准…”“什么?”文无隅疑道。渊澄唇边闪过一抹讪笑。他这一生,年少气盛时放纵欲望,始乱终弃时推脱卸责,情难自控时自欺欺人,求而不得时哀怨怯懦,他总以为事事洞察,却一直都是高估了自己……到今天面对死亡他只觉得解脱,并且迫切,心中无限快意,这些无一不是自私自利的表现,证明他这一生是失败的一生,丑陋不堪!而在这生命末尾,他依然自私透顶,战战兢兢地怀揣着不该有的乞望,还装得道貌岸然深情款款。“我能抱一抱你吗?”他支撑着站起,伸出一只手,眉目柔善,摆出的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姿势。文无隅薄唇抿成一线,稍愣片刻,还是递出手去。渊澄缓缓将他拥入怀。相互看不见表情神态,但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一下,再一下,出奇地慢,不知是否都克制着什么。文无隅双手垂下,只是站着。“皇上对王爷全心全意,真有这么难以接受吗?”耳旁一声幽叹,声音轻而淡漠,“我不知道,没办法回答你。能给的,该给的,都已经给他了。只当我腻了,谁都有薄情寡义的时候。”文无隅不觉莞尔,空望着地上所剩无几的暖光。它也将落跑而去。一会儿耳边语声悠悠,“所有错都在我,你听我的,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也算相识一场,我是真心希望你余生潇洒惬意,不为俗尘纷扰所困,有人穷极一生也不能,你何以轻易舍弃。”文无隅没吭声。传达的似是倔犟到底永不回头。渊澄仿佛已经尽人事听天命,也不对此再言什么。背后窸窣一动,转而文无隅听到一声笑,拥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我好像更喜欢率性jian诈又尖酸刻薄的文若,不过…文无隅和文公子,也很…”话似未完他忽然被推开。渊澄脚步混乱得后退,腹痛如绞,五内像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他恨不能剖开胸膛,喉间一股腥味汹涌。这毒将才入口,发作得很快。文无隅下意识得跟了一步,却顿住原地,看着他整个人不支地瘫倒,深埋着脸蜷缩成一团。他可能死死咬着牙,坚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也不挣扎,就这么全身紧绷缩在地上。不到半盏茶,渊澄已经全身淌汗如雨,汗水渗透衣裳,地上浅浅一层水渍。忽然他咳出声,却是一口鲜血吐出,一束赤红泼地四溅。连带着脑中也灼烧得厉害,全身痛楚犹奔雷之势将他吞噬殆尽,天昏地暗,耳目如盲。文无隅这时迈动脚步,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憋住一股劲,将人抱起,走到门口轻轻放下,又试图让他靠坐起,几次失败便放弃。他往回走,捡起酒坛,将剩下的三两酒撒在本该绿意满盈而却被木板牢牢封死的窗下。渊澄被那一抱似乎意识到文无隅还未离开,惊醒了些神智,他微微睁开了眼,可是眼前一片迷糊,隐约有个人影远远站着。倏而那人影前有火苗闪动,摇晃着坠地,迅速升腾起一片火光。他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残存的一丝意识撑着他艰难翻过身,艰难得抬起手,却实在力气不支,只是触碰到门板便直直滑落。这么几次痛疼似乎加剧,喉咙像被死死扼住,发不一点出声音。他喘不上气,而越喘息,胸口就如遭锤击,疼得他几近晕厥。人影与火光相融,满目炙热。渊澄睁着眼,一眨不眨,唇齿间鲜血如流,似乎濒临死亡状态,只是一只手贴着门槛,五指叩动,斖斖不倦。而门外空无一人。王府外出现数十个持刀黑衣人。来势汹汹似要硬闯王府。短兵相接时府内的虎贲军闻声而至,双方混战不休。曲同音脚力不比武士,姗姗来迟,看热闹都赶不上热乎的。战斗未酣,黑衣人已节节败退,活着的几个落荒而逃,死了的横七竖八躺府外。那厢谢晚成和连齐二人在一里外茶坊对坐无言,半个时辰,连齐旁若无人般自顾自,甚至没看他一眼。这二人君子之交毫无可喜进展。渊澄被幽禁的这两年,连齐四处打探不到文无隅的下落,曾多次恳请谢晚成告知一二。谢晚成其实也算无辜,他就这一年才得知文无隅的动向,而且最后于心不忍也还是告诉了他。可连齐真生了气,再不和他来往。黑衣人四下逃窜,巧被二人看见,不约而同赶去王府一探究竟。白日里黑衣行凶,明目张胆不说,实在荒谬。正当一行人如坠云雾般摸不着头绪时,有人看见了王府深处腾腾升起的浓烟。待他们赶到内阁,火势凶猛冲天。滚滚热浪扑面,残瓦断裂坠落,屋檐下大火熊熊飞窜,房门缝隙可见屋内火光汹涌,但未蔓延至此。连齐冲过去将门踹开,一阵火星窜掠。门口躺着的正是不省人事的渊澄。随之而来的谢晚成忙合力将他抬出屋。却四望之下未见文无隅身影,心中惊觉大事不妙,忙往屋中搜视,隐约像是有人倒在火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