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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链,脱掉搭在椅背上,又把焐人的长发往上梳,徒手打理被风吹打结的发梢。拧成一股后,她左手抓着头发,右手去笔袋里摸索皮筋,摸了半天没摸着,敲了敲徐冽的桌板:“哎我皮筋是不是落你那儿了?”徐冽扭过头来。没了长发的遮挡,少女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冷光灯下,明晃晃的白,耳骨上两颗金属色耳钉莹莹发亮,衬出瘦薄的耳廓。往下,因为抬手的动作,校服衬衫下摆掩着的腰肢将露未露,好像下一眼就会现出雪色一线。徐冽默了默:“什么?”“我说,”苏好奇怪地看他一眼,把话放慢了说,“你找找你课桌里是不是有我皮筋。”徐冽把课本挪到一边,翻开桌盖,低头找起来。“算了算了……”苏好等了会儿,没了耐心,随手攥起一支铅笔,斜斜插进绾好的发髻。舒坦了。苏好吁出一口气,终于记起自己赶早来教室是为了什么,翻开课桌板去掏手机,结果拿出来一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又低头去翻课桌里堆得毫无章法的杂物,发现自己这不爱收拾的臭毛病真让她要什么找不到什么。“充电器有没有?”苏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问徐冽。徐冽看了眼她手机型号:“没有。”苏好把手机丢进课桌,重重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托起腮来,看看寂寥的窗外,看看干净的黑板,看看……她的目光忽然在徐冽的衬衫上顿住。刚刚没注意,他的衬衫看起来皱巴巴的,手肘那块还沾了点脏污,像灰又像泥。昨天刚领的校服,一小时前才穿上,弄成这样?苏好眼睛微眯,在徐冽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之前,倏地收回视线。*徐冽挨揍了,多半是挨揍了,衬衫的褶皱和脏污就是证据,而且,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绝口不提事发经过,看上去异常淡定——豪门人家的天之骄子,自尊心肯定特别强,这种时候当然会装得若无其事。这个念头在苏好脑海里盘桓了一整天,直接导致她这天三门考试都没答完卷。虽然她本来也从不答完。苏好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怀疑跟老班说。她原本一向看不起因为芝麻绿豆点大事跟老师打小报告的行为,但这事因她而起,人家平白无故扛了一顿揍,又不知道到底伤了哪,不及时医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她良心上过不过得去,经济上可能就过不下去。照她同桌那个家世背景,家里人知道宝贝儿子因为她出事了,没准就记恨上了她。她爸妈还在北城做生意呢,人家地头蛇,捏她爸妈说不定跟捏蚂蚁似的。*考试结束后,苏好和徐冽又被杜康叫去谈话。杜康听说凌晨的事以后,一早就想找两人,但考试时间安排紧张,这就拖到了四点多考完。苏好跟徐冽到了语文组办公室隔壁的小谈话间,听杜康说,校领导高度重视这起事件,已经报了案,也封了那条存在安全隐患的小巷,跟施工方重新磋商了通行问题,还说要给两位当事学生心理疏导。苏好心说屁大点事,有什么好疏导,一口拒绝心灵鸡汤。也许看她大大咧咧确实没往心里去,而且真正跟那几个混混打交道的不是她,是徐冽,所以杜康勉强放过了她,把徐冽推进了办公楼的心理辅导室。徐冽进去以后,苏好就琢磨着得启发启发他们老班。她神秘兮兮地把杜康叫到走廊尽头,压低声说:“老师,听过本末倒置这个词吗?”杜康把手倒背在身后:“苏好同学,你提出这个问题,是在看不起我这个语文老师吗?”“听过啊?”苏好哎地一声叹,“那学校预防PTSD的意识挺超前,怎么不关心学生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杜康一愣,赶紧上下打量苏好:“不是说人没事吗?”“我是没事啊。”苏好诚恳地眨眨眼。杜康脑筋一转弯,指指心理辅导室的方向:“你意思是,徐冽同学说没受伤是假话?”“那我可不知道。”苏好摊手,“不过青春期男生嘛,打落了牙和血吞的多了去。”杜康右手握成拳,往左掌心一击,暗恨自己大意了,一溜小跑着往心理辅导室去。徐冽走进辅导室后,门口就挂起了一块粉蓝色的牌子,上写“唠嗑中”——有关心理方面的谈话毕竟比较敏感,一般学生都有些抗拒,所以校方用了这种不会给人施加太多压力的字眼。杜康在门外报了姓名,片刻后,有人来开了门。苏好刚跟过去,门又被“砰”一声无情阖上。大概是心理辅导室的特殊,这房间的隔音效果比宿舍楼好千万倍。苏好把耳朵凑近门板,只隐约听见低低的,断续的男声,却分辨不清里边到底在说什么。直到屋里传来一阵椅子挪动的声响,静了会儿,她听到杜康差点破音的惊呼:“怎么伤成这样!”“……”苏好灵魂都震颤了一下。可接下来,里边说话声又听不清了。她扒着门,耳朵使劲往门上贴,还没听到有用的讯息,胳膊忽然被人朝后大力一拽。下一秒,政教主任那张写着“哦我的老天怎么会有这种道德品质败坏的学生”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苏好反应过来,辅导室门口挂着牌,而她刚刚的样子,像在偷听人家私密的心理谈话。崔华一看是她,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把她拉到走廊尽头开训。苏好为了赶紧回去听墙角,也没多费口舌解释,“是是是”地敷衍一通。然而崔华果然从不辜负他“辣手崔(摧)华(花)”的名号,对女学生一点额外的颜面也不留,训过她窃听隐私的事,又继续发散思维,指着她说:“你看看你,成天蓬头散发,伥鬼似的招摇过市,我就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了嘿,这不梳头发有什么好看,到底有什么好看?”苏好叹了口气,将碎发别到耳后,指着耳钉给他看:“那我要是不蓬头散发挡着点,您又要说我把自己‘扎得千疮百孔,这花里胡哨有什么好看,到底有什么好看’了是不是?反正两样事总得违纪一样,您看着挑吧,您说哪一样?我马上照办。”“……”*心理辅导室里,徐冽站在办公桌前,将解开的衬衫纽扣从上往下一颗颗扣实。杜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木讷了会儿,又拦住他,仔细打量他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淤伤。“你说,这些淤青都是旧伤,不是今天弄的?”杜康抬起他的手肘,“今早就这手肘和肩上蹭破了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