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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下着雨,但房主的小孩仍然兴致勃勃地戴上斗笠,在门前拾捡被潮水带来的樱贝和螃蟹,不时洋洋得意地直起腰向家人展示捡到的物品。有时是玻璃的碎片,已经被海水冲刷得润若宝石;有时是珊瑚的残肢;有一次据说还捡到了椰子,也许是随着洋流从遥远的南国漂来。人永远没法预测大海会带来什么。户主老人身穿被洗得褪色的衬衫和短裤,披着麻质的外袍,手摇着扇子望着大海。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黄昏的海洋烟水迷蒙,满目风烟。户主的儿媳做了拌青蔬、海虾和沙丁鱼炖菜的晚餐,斑第一次露出难为的表情,老人哈哈大笑:原来你讨厌沙丁鱼呀。天在入夜后晴朗起来,风流云散,夜空中露出了月亮的身影。海水驮着月光,仿佛无数条银鱼的色泽,沙滩像下了霜一样白。月亮真好...老人的妻子换上了轻便的浴衣,轻摇着雪海山三色的团扇,这样的夜晚,像是她要来的日子...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柔又怀念的笑容,引人禁不住想去探寻。还未来得及发问,已有人笑着应声:说的是我吗?人人循声望去,沙滩上,踏着月色笑着向他们款款走来的,就是背着伞和包袱、怀抱着乐器的可南。其情其景,记忆如昨,与现实在一瞬间重叠,让人恍惚。这边,千姬已唤可南走近,请她张伞表演。她的乐器异于他人,并非游女常用的三弦,而是短颈圆身的月琴。坐在半明半暗的火光中,她斜抱乐器,长发垂贴于耳畔,肤色洁白,如笼华光。月琴音色并不嘹亮,清脆柔和,宛若闲谈。可南拨着弦,先是轻弹,如细雨丝丝,而后声渐急,嘈嘈切切,如人耳中,动人心魂,仿佛心中也有四根弦子被她弹拨,连魂魄都动摇起来。演奏到至高处她骤地一停,好似登临九霄却突然**,极静里叫人翘首揪心。过了百年似的时光,她才重拨琴弦,一声一声慢慢地弹,断断续续,清清泠泠,静静飘荡在夜里,伴着轻轻地哼唱,仿佛曲中人已不知何时抛去了重负,轻舟过万重山去了,只余一个背影,袅袅而散。一曲已罢,却人人出神,片刻后千姬才轻叹一声,让下女赏钱。有人说不妨将可南收为女仆,也着实不错。千姬苦笑着摇摇头,请诸人各自去休息。可南今夜展现技艺,连下女仆从也惊叹不已,不仅将她安置在最好的房间,又问是否要热水沐浴。可南婉言谢绝,在下女离开后,她并没有打开包袱准备休息,依然衣衫整齐,将月琴横放在膝上,却并没有弹拨,如此静静地等待着。大概在凌晨四时左右,天地间仍是一片昏暗,潮水渐涨,溯流而上,河水也动荡起来,摇撼着建在水边的屋舍。可南拨开一缝隔扇,内外俱寂,只有沉沉的涛声,在极远处的东方,沿着水平线露出一线鱼肚白。晓风凛冽,掠过大海直袭而来。可南静静地看着,直到第一缕晨光踏着海风由远及近,才回头微笑:天快亮了,忍者先生。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居然能按时更新,果然胡编乱造最有动力。可南的名字,来自于松尾芭蕉的妻子,我喜欢老一点时代的名字,很有趣。国人并不是指现在意义的国人,而是指在地武士领主。游女是指居无定所,靠卖艺为生的女子、艺妓。张伞是当时游女流浪,给客人表演时张开雨伞,在伞下表演歌舞。这里的灵感来自。椰子的梗,是看纪录片,讲一颗椰子树漂洋过海。斑讨厌吃沙丁鱼真是萌点,不过可以理解,对于我来说,腥味简直是人生不可承受之重,偶尔吃到腥味重的东西就很恶心。☆、第三十八章可南并不是寻常的柔弱女子。斑很早就知道。她在隔扇前回身,晨光勾勒出隐约的身体弧线,脸上的笑容在微茫的明光中犹如梦幻。她生得并不丰壮,双肩瘦削,仿佛体不胜衣,却又有一种威风凛凛的风仪,好像拿着刀的武士,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你似乎...有所准备。如果说可南觉察到了什么,斑并不会感到惊讶。房内一片昏暗,可南垂下眸子,伸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蓬头垢面地与人相见,是很不体面的事。她静了静,又说:我听说,忍者为了不被对手摸清自己的底细,经常用商人、修炼者、和尚、游历僧侣等变身掩盖身份,而女性忍者则会学习乐舞,在外时常以游女的身份来掩藏行踪。这是忍界众所周知的事,并不算什么秘密。可南断断续续地拨着弦子:忍者可能精通调香、制药、乐舞...但最终都只是作为忍者的手段。她抬起头,红润的嘴唇弯起,露出妩媚的微笑:谁能分辨羊群中的狼?唯有是羊。所以最初一见,她就发觉了小督与阿初的不对劲,于是一夜枕戈,直到刚刚斑进来,才真正松了口气。斑稍微沉默了一会:你必须一起前往名濑。虽然可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为了不出意外,至少在任务结束前,她必须一直被监视着。琴弦响了一声突然停下来,此时东边天空已经放亮,蒙蒙的东天次第染上了清澄的金黄。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情绪,就那么零零落落地拨着琴弦,少顷,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波熏的书场前,我遇到的是你吧?她笑着说,斑猝不及防,顿时结舌。看见他终于变了表情,可南得逞似的大声笑起来。斑怄气地瞪住她,想把这个过于胆大的女人吓退,但可南仍笑个不停,用手指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猫一般的瞳眸在晨光里荡漾着奇妙的光线。她嘴角还带着笑,已经二十多岁的女人却像孩子一样顽皮,脸上有着天真的神气。聪敏、狡黠、透彻又刚强...这样的女人斑一直都不擅长应付,有时甚至会觉得生厌,却又不是厌恶...这样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但能够再见到可南,虽然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但的确觉得有点儿欣慰。他的目光连自己也不知道地变得温和起来,迎上了可南觉得诧异的视线,仿佛灭灯一样,整个世界倏忽间黑暗了下去。天地间仍然是一片昏暗,涛声撼枕,河上雾气朦胧,残月如银弓挂在天空,天空和河面仍然呈现出茫茫的铅灰色。桃华无声地进来,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可南,将她衣服和头发解开后放进被褥中。她真的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牧田正直忍不住再三向斑确认,隐歧和佐贺的这次联姻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出差错的可能。但斑对他的询问置之不理,一言不答,转过身就走。虽然有恭平作解释,但直到可南醒来后,完全表现出对小督和阿初的离开感到理所当然,牧田才真正松了口气,也由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