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獗,捂着肚子喊道:“托托,你可要多谢我给你上一课。柳究离一个,你还没被骗够么?又被汉人骗一次的感想如何?”托托并不理睬他,只是索性自顾自往前走。她跨过倒地不起的凤四,从元嘉艾手中接过了合喜。合喜尚有气息,她为它捋了两下羽毛,随后恶狠狠地看向阿达。“汉人卑鄙,”托托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你们这些残害我的同族就不卑鄙了吗?”阿达的笑意转眼消散,他面色冷清,握紧手中的刀反问:“西厂纪直不仅是个汉人,还是个阉人,你为他落到这般境地,值得吗?”就在这时,托托霍地笑了。她笑得灿烂,与这片死局格格不入,然而明眸善睐,却令人不由自主动心。“纪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我最喜欢纪直,”托托开口,说这话时面上没有丝毫动摇,笑脸如柔软的柳条拂面,“为他做什么都值得。”听到这样的答复,阿达忽然沉默了。他看着托托,握刀的手隐隐约约传来迟钝的痛感。“是吗?那么,很遗憾地告诉你,”在这样的痛楚中重新握紧刀时,阿达舒了一口气,说,“托托,纪直死了。”第47章异象他是看着她的背影长大的。是特斯哈提携的托托,也是特斯哈给了她一生中难以磨灭的伤害。自始至终,阿达都在静静地旁观。阿达是特斯哈的独子,然而自从有记忆以来,阿玛比起他更看重托托。她更强大,也更加引人注目。得知父亲砍去托托双腿的那一日,阿达曾经问过“为什么”。那是他第二次打碎旁观的画框,主动走进了绘着托托的画卷里。他问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托托。“她是无辜的。她只是被柳究离这个汉人欺骗了。”特斯哈没有解释,只是说,你可否还记得你与托托交手的那一次。那是阿达头一回摆脱旁观者的姿态。他被单于点名,要他同托托一战。结果阿达惨败,托托在他脸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紧接着欢快地在场内骑着马绕圈。那时候她满头都是辫子,貂皮的帽子藏也藏不住。阿达倒在地上,脸上满是鲜血,可目光却追随着她。他想,她真漂亮。面对阿达的“为什么”,特斯哈说,弱rou强食,伤害他人是人的本能,不需要问为什么。得知托托嫁给纪直的消息后,阿达出离愤怒。他笃信自己是仇恨她的,然而,她提起纪直时露出的笑容太过刺眼睛了。刺得阿达一时晃神,居然也开始动摇了。“纪直死了。”阿达说。宣告这句话时,阿达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这么说着,最先有反应的是匍匐在地上的凤四。她颤抖着支起身来,忍不住向阿达伸出手去,她问:“什么?”“我阿玛已经连同太子旧部一同里外夹击,将纪直杀了。”阿达冷冰冰地说,“就在今日,你还没接到消息吧?这是今日,报信的汉人送来的。”他伸手往前一抛,一块西厂的令牌便如碎掉的月亮般跌落在地。托托没有动弹,视线却跟随着那块令牌。凤四失魂落魄地扑了过去,她浑身都在哆嗦,却还是认出了那是纪直贴身的东西。“他死了,表哥真的死了。他死了……”凤四涕泗横流,伸出手去想要捡那块牌子。她的指尖就要触碰到令牌,下一秒,整个人便再一次被踹飞出去。在场都是男子。除了托托之外,大概没人会如此不晓得怜香惜玉了。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来,托托连按压都不再做了,双手耷拉下去,任由衣襟被鲜血打湿。她以灰暗的神色盯着那块令牌,慢慢地,双膝弯曲下去。她纹丝不动。周遭无人作声,一片死寂。托托想起了好多事情。春日之前,正值新年。托托在夜里同府上的老妈子一块儿打麻将。她不会玩牌,加上又困倦得要命,哈欠连天的时候,纪直回了。他随意给她推了几张牌,不费吹灰之力便教她和了牌。托托切实觉得他厉害。纪直在她眼里什么都是好的。那时候他有好些日子没陪她了,于是托托随口抱怨了一句,真想一起出去玩啊。纪直说,等你学会了跑,咱们便去踏青吧。他以为托托会知难而退,谁知她一口答应下来,还叫他跟她拉钩。她的手指送出去了,他却没有把手伸过来。后来他们还是去踏青了。可是托托还是时常想起这一日来。她想,纪直是不是不敢与她约定什么的呢?伴君如伴虎,他终日都在生死的弦上。纪直也会死的。死了的话,他是不能守和她的约的。约定的回忆消散而去,剩下的,是他那块令牌墓碑般的颜色,以及跪下时双膝的痛楚。托托盯着那块独属于西厂督主令牌。她动弹不得。声音。动物的鸣叫声。鸟的叽喳声,梅花鹿在树木间跳跃的蹄声,林蛙连绵地鼓起声囊,狍子、貂和黄鼠狼焦躁不安地竖起身子哀嚎,远东豹在树上踱步,吓得松鼠吱吱直叫。虎在山崖间轰然长啸。渐渐响起来的,是来自辽东飞禽走兽偌大的声音。托托跪在原地。所有人听见那些声音,都不由得环顾四周,只见漆黑的颜色一点一滴地沿着树木枝叶的缝隙,将它们填满,而在这山林间,四周的枯枝碎裂声也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有许多人在接近。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念头,然而仰头最先辨别清那乌黑一片的真身时,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的确有什么来了,但不是人。飞鸟密密麻麻聚集上空,将这一片天空覆盖得严严实实。而在树林间也陆续出现各色的皮毛、棕褐色的眼珠与缓慢摆动的尾巴。四面八方都在被包围。托托以全然崩溃的姿态跪倒在地上。她上身笔直,仿佛将要就这么化作一块石碑。天已经黑了。不是缘于天色已晚,而是因为飞鸟重叠的翅膀掩盖了天。庄思恪感觉嵴背发凉,不由得问:“这天地异象是怎么一回事——”一旁的阿达眉目间郁结着不安,对此他本应如数家珍,此刻却用汉语长话短说:“女真,极少数人,通兽语。非,cao控飞禽走兽。然,心绪起伏时,周遭野兽,性情必变。“其中,托托尤其。”女真士兵们都被逼得连连向中间聚拢。庄思恪也遭到了推搡。他一时情急,索性从腰间抽出剑来,转身朝着托托大吼:“大胆!你这贱妇,快给我停下来!”托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