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虎鲨智能高层办公室内，寂静得可怕。

    公司出了大乱子，一个掌握着公司部分核心技术的研究员失踪了，同时丢失的，还有一部分研究数据，就在昨夜。

    所有虎鲨智能的员工，都在公司的严密监视下活动，尤其是接触到核心科技的员工，连住所都有专人监视，严防泄密，同时保证人身安全。令人害怕的是，公司并未告知核心员工，他们的住所内，布满了秘密监控。

    就在这些监察员的眼皮子底下，那人凭空消失了。住所有三位监察员，分别负责盯监控，和处理特殊状况，昨夜住所突然断电，紧接着监控画面也被黑掉了，整个过程只有十多秒，监察员们急忙抢修监控，火速赶去现场，等画面恢复时，人就像蒸发了般，甚至没在现场留下一点痕迹。

    公司下属报告完情况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气氛压抑而可怕，他站在办公桌旁，只能低头弯腰，盯着地板，头上不停冒冷汗。

    那三位监察员，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就在他面前。

    柏莎坐在老板椅上，脸色阴沉，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把整个办公室都冻结起来。她的手指烦躁地在扶手上敲击，很久以后，她才张口，对下属说道：“研究还得继续。”

    下属急忙点头，差人抬走了陈列在办公桌前的三具尸体。那些人才刚死不久，全都是死于颈椎断裂。

    稍微好点后，穆舟又继续跟着温蒂干活。那天夜里的事，她装作忘记，不打算和温蒂提起，温蒂也没提起，倒省了她糊弄的功夫。对于温蒂……她还得再多打探一些。自上次亲眼看到惨不忍睹的尸体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陡然增强，又或是说，已经麻木了。

    那几天没睡过一天安生觉，梦里尸山血海，断肢残掌……或是她亲眼看着jiejie被杀害，下一个是自己……每次做到这些梦，她都不会惊醒，而是硬生生承受全过程，直到进入下一个梦境。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就像警示一样，时刻催促她，像是告诉她，再不有所行动，就会死无全尸。

    她已经算半个收尸人了。坐着温蒂的灵车，跑了小半个仙人掌市。装尸体，清理现场，托运，挖坑，埋尸……距离自己出事那天，也有个二十来天了。温蒂的工资很慷慨，鼓励性地，每次都多发一些给她。

    久了以后，穆舟开始担心，这种临时合作的关系，等业务少了，就会结束，到时候她便没有了经济来源。

    这些天对于旅游宣传片里的那片海滩，她有了匆匆一瞥。虽然只是一眼，但她还是欣赏到了沙滩的魅力。

    最大的进展，就是她在新闻节目上看见了“jiejie”。想也不用想，那是仿生人，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代替自己的jiejie，在媒体面前……完成了一系列发言。内容果不其然，是和虎鲨智能的合作项目。

    能骗过自己一次，但绝不会骗到第二次了。即使有一模一样的脸和身材，甚至能模仿jiejie的生活习惯，但程序就是程序，机器取代不了人类，那双眼睛带给她的陌生和疏离感，她现在一眼就能辨别。之前被骗，是因为她没想到，有人会使出这样的招数。

    那条新闻她回公寓后反复观看，没放过任何细节，在一扫而过的公司代表席中，她看到了彭叔。另外，还有几个公司老员工。

    像警察办案一样，她一帧一帧地看，镜头却只能带给她这点有限的情报。

    那张假脸，眼神里的空洞，她越看越生厌。恨不得马上冲到现场，把它撕碎，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机械结构，然后一拳一拳把它砸得稀烂，再炸成沫子。

    窝在这个没她一间浴室大的公寓里，她重新定义了苟且偷生。

    攒了点钱后，她又去了一次磁石帮的地盘，找横须贺名樰，那个骇客少女，去做个电子假身份。

    一见到穆舟，名樰便吐槽道：“你嗑药了？瘦成这样？”

    的确，现在的穆舟面黄肌瘦，颧骨突出，眼圈乌青，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说她看上去老了十岁，都不为过。一月前那副二世祖的样子全无，任谁见到她，都会认为她是一个落魄毒虫。

    “没，仙人掌市的吃的，有点不合胃口。呃，我有点水土不服，睡不太好。”穆舟强颜欢笑。

    “合成食品哪有好吃的？我也不爱吃，所以平时吃些零食填肚子，那些营养补充剂也难喝死了，真希望他们食品厂的人，能出点别的口味……”名樰一边说，一边坐在了显示器前，开始骇进一个花名册里，“要是能出点葡萄味的补充剂就好了。”

    穆舟呆滞地点点头，再久一点，她怀疑自己真的会变成一具木讷空壳。

    花名册是仙人掌市失踪人员的名单，在仙人掌市警局的专用网络中，令人咂舌的是，做假证的人不在少数，当地黑帮也会贿赂警察，让警察放开一些漏洞，方便骇客入侵，盗取资料。

    不过，即使是全加密无漏洞的警局网络，也没有那些科技公司的安保级别高。

    名樰看了看穆舟，又翻了翻可以利用的名册中的人员，进行了对比，筛选后，留下了两个冤种的身份，让穆舟挑一个顺眼的。

    那两个人和穆舟的长相并不相似，只是身高体格接近，且是东方面孔。一个叫大江左右，一个叫张义。穆舟眉头一皱，这两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粗犷……总感觉在古代是一把能摘下别人人头的猛将……但她确实只有这两个选择，于是心里一阵吐槽后，她选了那个长得好看点的，张义。

    “要是有人怀疑起来，就说自己整容了。”名樰交代后，继续接下来的步骤，把那人信息库里的生物信息，用穆舟的覆盖掉了。这样比直接换脸要保险得多，不仅扫描的时候，能显示出假身份，日后若是有好事者纠察起来，也能抹去穆舟本人的信息，尽可能不留下痕迹。

    “嗯，明白了。多谢。”

    穆舟在心里盘算着做假证的价格，她担心自己身上这几万不够时，名樰却只要了她5000，在她这个不懂行的人眼中，还算亲切。

    其实名樰宰了她一笔。嘛……黑帮，加点价格，也没什么吧。她可不会放走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冤种。

    “尝尝这个吧。这是我目前喝过的，最喜欢最好喝的一款。网络方面我是专业的，下回有活干，记得找我哦？”名樰笑着递给穆舟一罐汽水，葡萄味的，紫色包装。

    穆舟愣了一愣，接过那罐汽水。“噢，好…谢谢……”她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汽都窜进了鼻子里，她被冲得五官扭曲。汽水掺了不少香精，并不像穆舟吃过的真正葡萄的味道，但也不错，是她来仙人掌市后，喝过最好喝的饮品。

    和那些马尿一样，色素，香精，防腐剂，杂七杂八勾兑的酒水比起来，这个汽水好的多。

    “好喝。”上头的气劲过后，她开始感受到汽水带来的舒爽，就像夏天在海边，来一口冰饮，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面前的少女个子不高，穿着比合适尺码要大一圈的刺绣夹克，高高的双马尾用发绳系着，有点磁石帮的气质，但又不完全像那些人。

    起码这一刻她的笑容和她给的汽水，对于穆舟来说，有种久违的治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