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终须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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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已毕,祝君君也不再铸剑山庄多留,隔日天光大好,祝君君将冯三娘从雪庐中接出后便预备去和诸葛玄衣辞行。 只是诸葛玄衣伤重不起,连辞别都免了,庄内大小一应事务都交到了诸葛青衣肩上,祝君君便只好把袁少谏交托给他。 祝君君和蒋灵梧带着袁少谏去到天枢堂的时候,恰好峨眉派一行也正在和诸葛青衣辞别,诸葛靖恩、诸葛靖仇和诸葛靖歆三兄妹都在场,诸葛靖仇先一步看到祝君君过来,连忙跑过来和她打招呼:“君君,你怎么来了?” 一行人见过后,诸葛靖仇听说她也是来告辞的,脸色一下垮了,万分不舍:“再住一阵不好吗?我跟我哥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功夫陪你,你再多住几天,等我们闲下来带你去玩啊!” 祝君君没好气道:“玩什么玩,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玩!” 诸葛靖仇瘪着嘴不说话了,诸葛靖恩无奈一笑:“君君,你别生他的气,他也并非真的只顾玩乐。” 祝君君看了看诸葛靖恩,又看了看诸葛靖仇,心说这对双胞胎兄弟看来是又和好了,到底是血浓于水,不会真为了外人撕破脸皮,便放下了心。 “眼下铸剑山庄正是忧患之际,那么多事情离不得你们两个,待这场风波彻底过去,你们再来找我玩也是一样的。”祝君君软下态度,拍了拍诸葛靖仇耷拉着的肩膀。 然而谁都知道,这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小风波一浪接浪地卷过来,血犼教出世,江湖从此可就不会再太平了。 但临别在即,说这些总归扫兴,祝君君既然邀约了,两兄弟自然应诺,诸葛靖恩循着微弱的光望向祝君君的脸孔,不舍中又透出股坚定:“再过几个月我和靖仇就满十八了,按着规矩,到时候得下山历练两年,我们总会再见的。” “这是当然!”祝君君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接着又把袁少谏推到了跟前。 两兄弟之前便晓得祝君君有要让袁小弟拜入铸剑山庄的想法,而此刻她并未因山庄出了事而改弦,更令他们心中一暖,诸葛靖仇更是当即拍胸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袁少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教他习武读书、锻铸之法。 而一直在旁和峨眉弟子说话的诸葛靖歆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祝君君觉着她明显瘦了一圈,原本带着些婴儿肥的俏丽脸蛋露出了个尖尖的下巴,虽然仍旧穿着轻盈烂漫的鹅黄色衣裙,但气质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她先是看了眼祝君君,眼神暗含打量的意味,祝君君大大方方任她看了会儿,就听她略带不甘地说道:“那日演武场太乱,我便没怎么留意,原来你长得真的比我漂亮……哼,怪不得他喜欢你。” 听诸葛靖歆这话的口气,祝君君想,她应是对岳星楼彻底放下了,只可惜她和宋鸾羽的那门亲事也因为那何长欢的突然出现和何无尽的自尽而彻底黄了。 ——据说三天前元山派一行离开的时候,宋鸾羽在诸葛玄衣跟前行了好几个大礼,随后铸剑山庄便主动提了退婚的事,二人到此便再没有了关系。 “小妹,不许用这种态度和客人说话。”诸葛靖恩蹙了蹙眉。 诸葛靖歆却不以为意:“知道了,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再喜欢那个人。” 诸葛靖恩无奈摇头,诸葛靖歆却又将目光落到了袁少谏身上,不知为何,她突然和他道了声谢。 “……那天演武场上,是你给我解了xue,后来又冒着风险取来了解药,帮了大忙,我作为诸葛家的三小姐,合该对你说声谢谢,”诸葛靖歆自幼被娇宠惯了,心比天高,对着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袁少谏说话的时候,竟然主动低下了脖子,这可真是少见,“以后你就由我诸葛靖歆罩着了,谁也不敢欺负你。” 诸葛靖歆说完,她两个兄长皆是纳罕,诸葛靖仇忍不住想问点什么,却被诸葛靖恩扣住了手腕,没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 祝君君也没多想,只是替袁少谏高兴,小小年纪便初显侠名,日后可期啊。 眼看日头渐移,再聊下去怕是要走不成了,祝君君和蒋灵梧抱了抱拳,和诸葛家几位再度郑重告了别:“天高水长,诸位后会有期吧!” 出了山庄,金氏兄妹已经套好了马车,祝君君与蒋灵梧同乘一驾,冯三娘单独一驾,车辕滚动起来的那刻,祝君君又回头望了眼那气势恢宏的铸剑山庄,想起半月前初来此地时的心境,不由感慨万千。 马车行至半山,路过一座名为清凉寺的古刹时,祝君君忽然听到身后山路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并有人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她撩开车帘子看了过去,就见是诸葛靖仇和袁少谏两人骑着马追了过来。 “难道是我忘了什么东西?” 祝君君和蒋灵梧对视一眼,蒋灵梧被她的迟钝所感染,失笑道:“方才大堂上人多,想必诸葛公子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 祝君君这才恍然,接着脸颊一红,低低啐了句:“我才不要听……!” 少年人最爱腻腻歪歪,满嘴要生要死的情话,等过几年回头去看,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缝起来。 最后还是蒋灵梧让驾车的金川勒停了马,那两人快马加鞭跑了过来,祝君君怕他们一说就说个没完,干脆没有下车,只隔着车窗问他们还有何事。 诸葛靖仇俊脸通红,额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他弯腰凑到车窗前,忽地捧起祝君君的脸蛋往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好大一声。 “你做什么?!” 祝君君被他吓一跳,但反应过来时诸葛靖仇已经退开,挺拔的身形初现峥嵘:“兄长他不便骑马,所以我一个人来了,而且你明白的,我亲你,他也一样能感觉到。” 祝君君心说莫非这就是你们兄弟俩的饯别礼?可真行! 诸葛靖仇却缓缓沉下声来,表情认真道:“君君,我和兄长从前过得太顺,以为身在铸剑山庄便是最大的倚靠,谁料一朝事变,才惊觉自己竟是这样不堪一击,不仅没法同你一起闯荡江湖,甚至还会成为你的拖累。不过经此一事,我们已经醒悟过来,日后练功习武定当更加刻苦,等再见之日必有能力护你周全,不会叫你失望,更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祝君君听完挑了挑眉,心中忍不住为这番话拊掌,但脸上却露出一个挑衅似的笑容:“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诸葛靖仇重重点头,眼睛里满是浓烈的不舍,可再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与他同来的袁少谏倒没有说那么多,只将个玉泥洒进的促织从窗口塞给了祝君君,一双黑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强作坚强:“jiejie……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jiejie,下次再见,我就不这么喊了。” 祝君君将那促织罐稳稳拿在手里,想着这小屁孩可真没见识,这么多男人里头,能喊她祝君君jiejie的就只有他一个,如此殊荣竟然不知珍惜。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年纪还太小,压根不懂那些门道,或许下回再见的时候就能开窍了,到时候让他改口他都不愿意了呢。 于是祝君君最后一次捏了捏袁少谏的脸蛋,破天荒的大度起来:“行,都依你就是了!” 林中的古刹钟声阵阵,飞鸟盘旋后远去,不知会飞往何处。 山林里微湿的泥路上留下清晰的车辙,但一遍遍马蹄轧过,渐渐也都模糊不清。 祝君君倚在蒋灵梧怀里,小心地揭开了瓦罐盖子,罐中仅有一只浑身败象、丑陋不堪的促织,它见祝君君在观察它,似有所感,懒洋洋地鸣出一声。 于是祝君君又将盖子仔细盖好,更加小心地将这瓦罐抱在胸前,片刻,忽然埋头在蒋灵梧胸前蹭了蹭,那片深青色的布料上渐渐氤出了一小片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