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完美神明与虔诚的信徒
－ 遇到杉月，或许是高启盛人生的变数。起先，她之于他不过是一颗棋子，后来，她是他名义上的meimei，而现在，她是他身边不可缺少的……恋人。 高启盛在接到学校告知高杉月被绑架的那一刻，呼吸一滞。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大脑思考一切后果，他丢下在谈合作的客户，疯狂驱车赶往学校。 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没有她，今天被绑架的或许是小兰，又或许是他哥的那个便宜儿子高晓晨。 高杉月的作用不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吗？ 高启盛不断在催眠自己，告诉自己高杉月不是普通人，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不过是绑架，她不会出什么事……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 …… 高启盛赶到学校的时候，市局警队已经出警，带队来了解情况的正是安欣。 见安欣从保安监控室出来，高启盛忙迎过去：“安警官！找到绑架杉月的是谁了吗？” 安欣下意识打量了一眼高启盛。还是一身西装打扮，不过这次到没有跟在他哥身边的那股嚣张劲儿了，镜片蹭上几滴雨珠，显得有些狼狈。又看他满脸担忧的情绪不像是演的，这让安欣想起了零零年那晚除夕夜蹲在市局门口给哥哥送饺子的高启盛。 “高杉月被绑架的位置是学校监控死角。”他开口说明情况，“不过你也别着急，距离案发还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公路和高速道口都设了卡，他应该跑不远。” 高启盛点点头，握紧了拳头不再说话。他与安欣都心知肚明，这场绑架案的最大嫌疑人是谁，可高启盛知道，这个怀疑不能他来说出口。 “……师父你推断的没错，面包车就在莽村……” 高启盛就在安欣身旁，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立刻便跨步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跑去。 “太好了，我这就过去，别惊动了嫌疑人。”安欣见高启盛要去莽村，忙挂了小陆的电话追上去拦住他。 “高启盛！现在只是有线索，你的身份特殊，不能去莽村！” 高启盛挥开安欣拦住他的胳膊，双目通红，提高声量怒道：“我是她监护人！凭什么不能去？！” 一瞬间，安欣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绑架案的不对劲，而是高启盛跟高杉月两个人之间关系的不对劲。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安欣十分清楚，在零三年之前，高家可从来没有一个叫高杉月的meimei。他也调查过，高杉月以前是个行踪不定的流浪儿，但正因为是流浪儿，缺少太多信息。或许她是被遗弃，或许是孤儿又或许是人口拐卖，没有高杉月自己的记忆做佐证，她的真正身份根本无法追踪到。他后面注意到，高杉月跟名义上收养他的大哥高启强来往不多，反而是跟高启盛关系密切。高家不可能无缘无故收养一个流浪儿，更何况，高启盛现在对仅仅只相处了三年且没有血缘关系的高杉月担心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安欣眼神闪烁，思考片刻妥协道：“那你答应我——第一，到了那里后一切听我们指挥。你应该清楚建工集团跟莽村的冲突，你身份特殊，为了避免那些村民看到你后找麻烦增加我们解救受害者的难度，你只能在莽村外围，不能进去。第二，你现在情绪不稳，如今又下着雨，莽村那儿是山路。为确保你的安全，你不能自己开车过去，坐我们的车一起。” 高启盛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 安欣开着车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走神的高启盛，他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打开道：“据我所知，高杉月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看你刚刚那急得都要打我的样子，你这么在意她吗？” 高启盛听安欣这么问，便心下了然。关于高杉月，他早已准备好了对付他们警察的一套说辞。如今已经确定了她的消息，高启盛骤然冷静下来，倒是乐得给安欣讲一讲高杉月的故事。 “安警官一定觉得我们高家收养杉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诶，我可没这么觉得哦，是你多想了。” “安警官我跟你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其实杉月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是三年前去进货的时候在勃北和京海交界的一处村口遇到她的，看到她，我就想到了我们以前。被欺负，被瞧不起，为了活着低三下四毫无尊严地讨好他们……”讲到以前，高启盛的眼神黯淡下来。 “杉月那个时候为了口吃的，差点被人给…我把她救了，就当是救了以前的自己。她跟我说她是受不了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偷跑出来的，具体是哪个孤儿院我也问过她，想帮她查查身世，但她说她跑出来的时候太小，已经记不清了。” “我就想着，不可能再丢下她不管，干脆就收养了她。我哥一开始也反对，说收养这种事情，是要对她以后的人生一直负责到底的。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希望她再像以前的我们一样了。我就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读书，然后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她以后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干涉。” “……安警官，我知道你对我哥和我有些意见。但杉月是无辜的，她才十八岁，我求你救救她……” 高启盛三分真七分假地说着，又打着过往的感情牌，倒是真让安欣有些动容，但他也清楚，高家兄弟的话，绝不能全信。 “你放心，这小姑娘被绑架也是无妄之灾，我们肯定会把她平安解救出来的。” － 你是真的没想到男人胆子这么大，敢当街绑架你。你刚从学校出来，连高家接你放学的车都还没瞅到呢，便被男人一把拽住往面包车里拖，紧接着从你身后伸出一只手将沾了乙醚的毛巾捂向你，完全是有备而来。 在你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便是“我要是没死，你他妈就得死。” 再有意识，就是被男人扛在肩上在雨中狂奔，他身后还追着警察。你被颠得头晕眼花，心想这男的脑子有问题吧，警察都他妈在后面追了，他还拼命扛着你跑。 直到你被挟持在一棵百年老树下，望着周围警察对身后男人的态度才了然，哦，这男的脑子确实有问题。 你暗地里磨着牙，如果没有警察，对付这种人你其实很容易就能逃脱，但他现在闹这么大，警察都在，你只能装作惊恐害怕的模样被他拿刀挟持着。 你从那位李响警官口中得知挟持自己的男人名叫李青，又从李青口中大致拼凑出了事情起因。他父亲因为莽村的事情被牵连死亡，现在绑架你就是为了找高启强报仇。 你一边听着李响安抚李青的情绪，一边思考着，李青脑子有问题，但绑架你的时候却那么快速利索，还知道用药把你捂晕？ 就在李青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人群中看热闹的村民突然又假惺惺地替李青的父亲叫起冤来。你皱眉，因为你在那群人声中听到了李宏伟的声音，内心不屑，心想这件事情果然有他唆使。 听到那些话语，李青的情绪再次激动，在你耳边叫嚷着，甚至已经举起刀要捅向你。 “砰！”一声枪响，你感受到身后的男人脱力地放开你倒下，你得救了。 你并不在意男人的死活，只是冰冷的眼神猛然射向李宏伟的方向。他们好像看完了一场结局不如人意的电影般，兴致缺缺地走开。你轻咬舌尖，这李宏伟可真会踩着你的底线作死，出言挑衅高启盛，唆使李青绑架自己威胁高启强。呵…… 过来安抚的女警jiejie以为你是被枪声吓到，连忙给你披上大衣扶着你远离现场。 …… 几位警察护着你走出莽村，你老远便看到高启强高启盛两人打着雨伞在等你。 “高启盛！”你飞奔过去扑到高启盛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才觉安心。 高启盛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同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轻拍你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高启盛揽过你坐上高启强的车一起前往医院检查。 你坐进车内靠在高启盛怀中，原本表现得惊魂未定的表情迅速冷静下来。“大哥，你想怎么做？”你歪头看向旁边的高启强。 高启强望向你的眼眸划过一丝欣赏，虽说他也知晓你杀人的事情，但杀人简单，跟杀鱼没什么不同。若是她这个年龄差点被人杀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在警察面前演戏……这一刻，他在心中肯定了阿盛当时评价你的话，你确实不是个普通小姑娘。 “小月，你就只看到了一个人绑架你是不是？” 你瞬间了解了高启强的意图，眨眨眼点头道：“是，只看到了李青一个人。” 高启盛笑着揉揉你湿漉漉的头发：“行啊你，高杉月，这么会演。我还以为你真的害怕了呢。” 你冲高启盛吐吐舌头，颇有些自豪道：“作为小盛老师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害怕诶。” “那你等会儿继续演下去，别露馅了。”高启盛轻挑眼角拍拍你的肩膀。 高启强没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笑看你们，在心里越发觉得小月和阿盛在一起确实很般配。 …… 意料之中，医生说你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两天。 你坐在观察床上，抬眼看向身旁的高启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学校那边……？” 高启盛十分配合你的演戏，他走过去摸摸你的头发，放软声音安慰道：“没事儿，学校那边我来处理，相信老师他们也理解的。” “高先生，我们要给高小姐录个笔录，还请你回避一下。”站在门口的陆寒警官此时走进来开口道。 你与高启盛互相对视一眼，他拍拍你的肩膀随后转身走出病房。 或许是顾及你的情绪，又或许在警察眼中你只是个无辜的局外人，他们并没有为难你，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较为重要的问题。 如在被绑架前是否认识李青？被绑架时有没有在车上看到其他人？ “不认识。” “不知道。” 这是实话。 …… 折腾一天，高启盛已经让高启强先回去了。他目送陆寒一行人走远后，推门进入病房。 他倚在墙根，语气带着笑意，“走，回家了。” 你双手撑在床沿，歪头笑得眉眼弯弯，“高启盛，可以抱一下吗？” 高启盛只当你是在撒娇，他手插兜迈步走向你。你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随后顺势将他带倒在病床上。 高启盛察觉出你不对劲，他抵住你的额头，感受到你不寻常的体温，他轻声叹息道：“高杉月，你发烧了。” 你没说话，又往他怀中贴了贴。 高启盛轻抚你的后背，低头吻了吻你的唇角，“我去叫医生过来。” － 你看到无数张模糊的人脸，丑陋的、狰狞的、猥琐的、和善的。 你又回到那家孤儿院，男人宽厚的手掌牵着你的手将你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你看到小小的自己在哭，她说“不想……离开……爸爸？” 爸爸……？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你极力想要看清楚男人的面孔，可始终都是模糊的。 另一个男人的面孔却是清晰无比，于是你再次将那把刀插入他的心脏，可是这次鲜血却溅你满身，满目的红色出现在你的视线。再次抬头，却发现对面被插入那把刀的是高启盛，你浑身发冷，只觉仿佛喉咙被扼住无法呼吸。 “杉月！”高启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猛然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你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医院。 高启盛还握着你的手，他凝视着你，微微蹙眉，“你刚刚梦到什么了？” 你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放松下来，眨巴着眼睛眸光意味不明的与他对视，“我说我梦到把你杀了，你信吗？” 高启盛俯身将你凌乱的长发捋顺，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会杀我的。” “我想去天台看日出。”你坐起身抬眸看他。 高启盛瞥了眼窗外，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将明。他点头同意了。 …… 虽已入夏，但这个时间段不免还是有些微凉，高启盛将西装外套披在你身上，领着你走上医院天台。 随便找了处台阶席地坐下，他搂住你，让你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记得以前在旧厂街，我跟我哥还有小兰，也这样看过日出。”高启盛望着远方的天空语气中带着怀念。 你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我其实很想知道以前的小盛老师是什么样子的……要是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高启盛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以前的自己，还是在笑时间：“算了吧，以前的我就算遇到了你，也什么都帮不了你。” “但是我可以帮你啊。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你不假思索的开口，抬头看他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高启盛之于你，是老师，是哥哥，是可以虔诚信奉的神明。 神明或许不完美，但你却可以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少女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高启盛被这双眸子灼得心头一颤，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黎明的日光照在他的侧脸。 高启盛抬起手轻抚你的脸颊，声音轻飘飘的，“杉月，你不应该只为了我而活。我知道我们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像，但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高启盛。” “高考志愿…离开临江吧。就当是替以前的高启盛过一个不被人欺负活得开心的大学生活。” 她杀人不眨眼，可她对待他的感情却是一片赤诚。反观他，却是利用她，将她当做一颗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高启盛突然觉得他哥说得对，想要对一个人的人生负责到底，很难的。他不配，不配被她这样喜欢。 听到高启盛这样说，你有些难过，抓住他的手腕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不要我了吗？” 高启盛像是哄小孩子般，“没有不要你，只是京海太危险了。我不想再看到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有些不解，直言道：“可是我的作用不就是为了应付昨天那种事情吗？” 高启盛听你这样说，镜框下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苦笑：“你一直都知道啊……” “知道啊，但是这又没什么，我不怕呀。”你不以为意。 高启盛望着你，你的表情太过单纯耀眼，鬼使神差的，他猛然站起将抑制在心底的恐惧说出口：“可是我怕！我怕没办法保护你！我怕失去你！” “？！”这次换你愣住，你抬头望向他的身影，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反应过来后跳起扑到高启盛怀中，清澈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欢喜：“高启盛！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你喜欢我了？” 或许是刚刚太激动，高启盛眼眶都红了，他撇过脸不去看你，语气生硬的吐出一个字：“……是。” 你踮起脚尖笑眯眯地伸出双手将他的脑袋掰过来与你对视。 你们两人的对视，高启盛先行妥协了。他捉住你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将你拉近自己，随后俯身吻向你。 一吻浅尝辄止。 “高杉月，我喜欢你。所以，听话好不好？” “好，我会听小盛老师的话的。” 可是，小盛老师，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么乖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