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径攀谈

    若荷回酒楼换了身简单朴素的男装，通身白袍，发拢至脑后扎成高马尾，腰身被玉带束得比裙装时更窈窕，出来时未施粉黛，却也娴静婉约。可就是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张滨瞧见后直皱眉，“还不如穿你那身吃素的衣服。”指的是那身竹叶青的襦裙。

    “世子更喜欢那套？可是不巧，姑苏不比京城寒冷，没有带来。”若荷见今日张滨一直皱眉，便知道无论自己穿成什么样，大概都入不了他的眼，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是更喜……罢了，反正有我在。”张滨是觉得这身太亮眼，又一见就是个女儿家，难免不会被坏人sao扰。而且……好像……就没有穿在她身上不好看的。

    “走吧。上马。”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离着若荷近了些问道，“伤好了吧？”

    若荷自然知道他讲的是哪里的伤，略有隐痛，不过不碍事。“好了。”刚要上马，却被张滨抱了下来。

    “世子？”若荷疑惑着。

    “上我这匹，侧着坐。”待若荷坐稳后张滨也翻身跨上马，虚虚将若荷搂在怀里，捋了捋缰绳。

    若荷摇头，万般无奈，“世子太过小题大做了，若荷无事。”

    “别废话。”张滨目视前方，补充道，“你若伤得更重，你那情郎和亲爹还不知怎么唯我是问呢。”打着缰绳在没什么人烟的江南小城飞驰而去。

    张滨胸膛不敢贴得若荷太近，只能隐隐保持些许距离，一路上若荷身上幽香不断涌进自己鼻腔，又让人回忆起那晚来。

    张滨皱着眉，心跳漏了一拍，苦楝花的香味似乎使人上瘾，张滨有种想把头埋在她颈间吮吸香气的冲动，赶紧偏过头清了清嗓子。

    疯了，大概是疯了。自丹田竟有股热血上涌，张滨赶紧用内力压制下来。

    若荷感觉得到张滨一直在躲着自己，偏头看他，依然皱着眉头。若荷无奈叹了口气，嫣然笑道，

    “世子快放我下来吧，忍我忍得这般辛苦还要硬撑。”许是婚约被拒绝，心情不太好吧，又要尽到侍卫的职责，保护讨厌的公主殿下。

    “我才没忍你。”张滨见心事竟被若荷看穿，羞于承认是因若荷而忍耐那种事，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脸颊略有些绯红。

    “好，世子无需忍我，是我自己想下来走走。”

    二人骑行到一处青石板路，道路细窄只能容纳两人同行，旁边有潺潺溪流环绕于城中，恬静如画，美不胜收。

    此处没什么人，虽不是自己想带她去的目的地，也正好是个说话的地方。若荷背着手在前面走，张滨牵着马跟在她身后。

    “昨日，我言重了。”张滨看着她的鞋跟，盯着她一步一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我的亲事不能由自己做主，需得征求爹娘的同意才行。”

    若荷停下脚步，没想到张滨会突然软下来和自己道歉，转身见他，却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应是拉不下脸来。

    若荷还是那般故作轻松的笑容，“世子是觉得我多事？要我以后少参与你的决断？”虽然知他想离开，却觉得他不领情的样子宛如一根刺扎进心里。

    这是自己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

    “往后我还是你的侍卫，我有家人，不能抗旨不尊。若我和符棠结亲，还会害了符家。”张滨现在说起这些，竟觉得心中没有丝毫不满，倒有些甘愿在她身边当个侍卫的意思了。

    “好，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若荷苦笑，张滨不相信自己能说得动父皇，况且，抗旨不尊能平安无事的，也的确只有自己。“抱歉，帮不上世子什么忙，还说要送个大礼还你……”

    若荷突然有点无助，之前还在想也许张滨是不是稍微在意自己一些了，是不是可以稍稍依赖一下这人。能做个朋友的话，关系就不会像如今这般了，

    可是……自己却没能得到他的信任。

    讨厌便讨厌罢，没关系了。

    若荷心尖发疼，紧紧捏着腰间玉佩，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一种轻浮散漫的微笑，“做我侍卫的话，你知道职责是什么的，对吧？”

    张滨皱起眉来，他自然明白若荷什么意思，思绪沉重，许久没有应答。

    “看来是那晚若荷的伺候，世子没忘。”若荷不再看他的眼睛，就算满是怨恨也无所谓了。他还是没出声，若荷转过身向前走，紧接着再道，“那就用这个作为报答吧，世子应该也会舒服的。”

    “若荷！”张滨向前走了几步，拉过若荷的手腕让她转身，若荷好像被吓了一跳，眸子呆呆的，像那天被捉住时挣扎的小兔子，眼角也是红的。

    “不用报答，你若想，便做。”张滨缓和了语气，说教的言辞到了嘴边，竟变成这样，许是怕自己真的吓到她。

    若荷看着他，很多年不哭了，此刻眼眶竟有些氤氲，鼻头发酸。若荷缓缓把脸颊埋进他的左胸口，双手缓慢环上他坚实有力的腰身，靠了一会，缓和下来，情绪变得沉静。

    再抬头时，若荷眼中已与平常别无二致了，她抬着一双娇媚眼凑近了张滨瞧看，“世子皱眉的样子也好看，却不要总皱才好，会留下皱纹的。”她食指轻点张滨的眉心，转身又向前走着了，却没像刚刚那样活泼笑着。

    竟又觉着累了，自己不愿活在这世上，去了别人也都乐得自在。嘉因也能回父皇身前当个御前侍卫，升官有谁不喜欢。只有凌宣之肯为自己哭一哭，不过他有阿兄安慰过后，没几年也能把自己忘了。这样想来，倒一身轻松。

    “世子。”若荷叫了声张滨。

    张滨感觉到了若荷的不对劲，此刻叫自己，立马应了声，“我在。”

    “若荷如果有一天死了，把我葬在京郊玉泉溪的桃花林中，那有一处墓碑，把我跟他合葬。”若荷笑着向往那一天，轻声道“悄悄的，别让其他人知道。”

    “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你还年轻。离那一天还远。”不知道那里是不是若荷先母的墓园。

    若荷重新看了眼张滨，“世子先答应我。”

    张滨看不出若荷是不是认真的，只能道，“再说吧。”